“小九,你知道吗?我从未感受过父亲之爱、兄弟之情。有时,我很恨自己为何要生在皇家,如果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也许日子会过得艰辛一点,但至少不会这样父子相隙、兄弟相残。把我送到永定行宫是太子对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也将会是他最后悔的事。”
小九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天真地看着梁曜泽道:“殿下,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梁曜泽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伸手把小九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顺着柔顺的青丝一路往下,说道:“前面的路会很艰难,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我早已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可是将你拉进这样的漩涡里,我实在于心不忍。你才刚十六岁,正是最好的年华,本该在父母面前撒娇,跟闺中姐妹憧憬着未来的夫婿……”
小九打断梁曜泽的话,坚定地说道:“从他们决定把我送到这里,我就已经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了。殿下,我的手里早已沾满了血腥,早就回不去了。就算是地狱,我也会陪你一起去。”
梁曜泽看着小九稚气未脱的脸庞,心中不由有些疼痛。他想起刚来到永定行宫的日子,母妃已逝,父皇不喜欢他,在朝中又无任何根基,无依无靠,行宫里的奴才们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堂堂的皇子,缺衣少食,如同囚犯一般过了三年,直到穆延忠找到他。
穆延忠对他说:“殿下,你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还是想要一朝居于万人之上,把你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当时正值腊月,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偎在墙边,面前是捡来的树枝升起的零星火苗,他就着这火苗烤着半个硬馒头。
他抬起头看着穆延忠说道:“你是谁?”
穆延忠答道:“我是穆家的大家长,也是朝中的大司马。”
他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穆延忠道:“你应该知道孝惠皇后是我的女儿,皇长子的病故前,我进宫看过她们,当时孝惠皇后还欣喜地跟我说道,近来皇长子的病情已有好转,只要慢慢调养,相信不久就会痊愈。可不到三月,皇长子的病情却直转而下,随即病逝,我心里一直存疑。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可是她们的手段太狠辣干净了,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当年知道内情的宫人都被诛杀了,我追查多年毫无头绪,直到上月。”
“当年负责医治皇长子的太医,因医治皇长子无力而告罪还乡,在路上一家三十多口人全被山匪劫杀,所有物品被劫掠一净,尸体被放火焚烧,现场惨不忍睹。朝廷震怒,派兵剿匪,所有山匪都被诛杀,只有匪首的儿子逃出。我派出五百密探天南海北找了他五年,终于让我找到了他,他供出是有人出钱让他们劫杀,并且还给了我一张药方,说是太医贴身藏在内衣里,他认为一定很重要,所以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
“那张药方里面记载着的就是皇长子之前一直服用的药,只是把党参换成了丹参。初看并没有什么,但党参补血补气,而丹参是活血化瘀的。皇长子本来久病气血甚虚,最忌活血化瘀之药。想来太医也知道指使他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留下了药方,以作制衡。”
梁曜泽默默地听着穆延忠的讲述,问道:“那幕后指使的人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穆延忠说道:“虽然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她既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皇长子一除,最终得利的就是她的儿子。”
梁曜泽看着他,这个六十多岁身居高位的老人,他的脸上有岁月打磨出的坚毅的线条,但此刻,他也只是一个悲痛的父亲,他悲痛女儿和外孙遭人谋害,更是筹谋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梁曜泽又问:“你为什么会选我?”
穆延忠道:“因为你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个,而且……”穆延忠锐利地看着他的眼睛道:“相信你已经知道你的身世,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梁曜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但他并未退缩,他迎着目光回望向穆延忠,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穆延忠道:“我会把我最小的女儿送进行宫,也会安排好一切事宜,如果失败,会有整个穆氏一族跟你陪葬。”
梁曜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穆延忠继续说道:“这个月来我想了很多,这个决定不好下,这件事情也不容易做,但却非做不可,就算搭上整个穆氏一族我也在所不惜。”
梁曜泽说:“你不用送你的女儿来了,我相信你。”
穆延忠道:“那你是答应了?”
梁曜泽苦笑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若我不答应,你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
穆延忠突然大笑道:“哈哈……我选的人果然不错,小小年纪就从容不迫、心思缜密。女儿我还是会送来的,她对你大有用处。她是我的小妾范氏所出,而范氏还有另一个姓氏叫伊贺,是东瀛最古老的忍者家族的最后传人,她也负责训练穆府的密探和死士。”
梁曜泽有些意外,堂堂中原最大朝邦的大司马竟然会娶一个异邦女子为妾。他看向穆延忠,穆延忠却并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忍术虽然可以后天修习,但只能学到皮毛,只有有着忍术血统的人才能继承最高深的忍术,这是天生的。她们身法诡异,变化无行,外人根本难以探知。而穆洮,她会继承了她母亲的血统,成为最优秀的忍者。”
穆延忠走后,梁曜泽原地站立了良久,他想起母妃临终前说的话:“这一生,母妃只愿你平安喜乐,你万万不能有它想,记住了吗?”
梁曜泽苦笑了笑,母妃,我记得你的话,可是这样苟且的一生,也许能平安,但是能喜乐吗?
梁曜泽嘴边的苦笑慢慢变成嘲讽的笑,他握紧拳头说道:“母妃,你在天上看着吧,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在穆延忠和梁曜泽的密谈之后,永定行宫的守卫和宫人都被撤换。谁都不知道永定宫的下面多了一条密道,通向宫外的密所。密所被称为克勤庄,是穆府秘密训练刺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