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者的述说下,墨尘一一了解了其中原由。
江远江掌柜膝下有一子,名为江常胜,本是商家取名常胜之道,未曾想此子不知为何,竟染上赌习,人送外号金城常胜。
江常胜常年游手好闲,到处赌钱,也有输有赢,靠着自己家的金玉玉器,倒也混得风声水起,虽流里流气,日子也算能过得下去。未曾想几个月前,这江常胜联合几个富贵子弟做了把大庄,钱没赢着,倒是把自家赔了个底朝天,江远的积蓄早就被江常胜这几年霍霍光了,哪里还有钱还帐?
还不起钱,这些富家弟子就花钱请了些人天天上门要债,本来金玉玉器生意也算不错,就是因为债主天天上门要钱,把客人都赶跑了,所以才落到这般田地。
“本来我这铺子凭着这数十年在金玉城的名声,也能卖个好价钱,但经过混混这么一闹,谁还敢收我这铺子?”江远道:“我跟您明说,也是看在您刚才不惧那几个伙计,老夫敬公子心正,才跟您实说,铺子您收了去,生意怕是做不起来。”
墨尘一愣:“江掌柜这是决定要卖给昌明玉器了?”
“哎,”江远叹道:“昌明玉器王掌柜此人,心狠手辣,将我这金玉玉器铺面的价格压得极低,我本不欲卖,只是也不想因此祸害了别家铺主,思来想去,如今也只能卖给昌明玉器了。”说罢,江远拱拱手:“公子如此上心,老夫先谢过了。”
墨尘越听越不对,心中总有疑惑,伸手拦道:“慢着,江掌柜,在下想请教几个问题,贵公子现在人在何处?是如何输掉铺子的?之前掌柜所言,有混混闹事,为何我进铺子时,没有见着?”
江远拱手道:“江常胜那厮还不配被人称作公子,不过,他因逃债,我让他回老家避避风头去了,至于如何输掉铺子的,他曾跟我说过,说有几个富家子弟,哦对了,其中有一个好像叫胡飞,是胡家的公子,几人瞧见一外商入城,对金玉城不熟,于是盘算一番,凑了好些家底做了个局,准备好好宰那外商一刀,我之前不知,若是知道,也不会任他胡作非为……”
“哦?最后输惨了?会不会是那几个……”
“不会,”江远道:“那几个富家子弟也输惨了,犹其是胡飞,输得个干干净净,回去之后还被暴打一顿,好生难受,不过也活该,谁让他们本来是要坑人家呢?”江远十分无奈。
“有点意思,从来只有做局者占便宜,却未听说做局者把自己赔进去的道理,江掌柜,据我分析,你们家儿子恐怕是被坑了。”墨尘正色道。
“哦?”江远疑道:“莫公子此话怎讲?”
墨尘冷笑道:“我不知几人做的是何赌局,但赌局之中,输赢必然是多赢少,做局者屠猪头,就算局不成功,也断然没有把自己坑进去的道理,我倒是听说,这各洲之内,有无数骗局,其中一种,就叫杀猪局。”
“何谓杀猪局?”江远问道。
墨尘望着江远道:“何谓杀猪局?就是专挑那些无甚家庭背景,又家有小富的人,抓住机会,让他倾家荡产啊,依我看,江常胜所设之局,就是被人反设了,那几个贵公子,十有八九是跟外商一伙的,反设江常胜,最终目的,就是你江家的铺子,金玉玉器!”
“什么?”江远刚拿起手中的茶杯,正待要喝,听到此语,手中茶杯一松,就要滑落。
墨尘仿佛早已预见,位置不变,脚下轻轻一抬,将茶杯踢回空中,稳稳接住。茶水已稳,墨尘将茶杯递回给江远,江远呐呐道:“公子所说,可是真的?”
墨尘冷笑:“我闻江掌柜所说,便大胆猜测几分,那闹事要债的混混近日消失,是否是昌明玉器人所为?”
江远脸上更是一惊:“这事发生没多久,公子是如何知道的?没错,确实是昌明玉器王掌柜给我解了围,那日,他说要收我金玉玉器,待他收完后,我就有钱还了,但混混还来闹事,搞坏金玉玉器名声,让他得不偿失,他就不收这个铺子,让那些混混收不到账。”江远道:“说起来,此事还多亏了王掌柜。”
“糊涂啊。”墨尘大叹:“若我猜测不错,此事,十有八九就是那昌明玉器王昌明,在背后做的手脚!你儿子先中连环套,然后一套接一套,最终套到你江家金玉玉器上面,江掌柜,万万不可明珠暗投!”
“公子如此猜测,可有何证据?”江远十分震惊,但仍犹豫不决。
“目前没有,不过此事简单,若江掌柜将铺面卖于我,将欠帐还了,若还有人闹事,获得昌明玉器故意针对,那此事绝对是王昌明所为,只要他对此店铺还有强占之心,总会落出破绽,到时,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墨尘道:“哪怕为查到真相,还请江掌柜将此铺转让于我!”
“哦?”江远大为服气,且不说这位公子三言两语就推断出许多事实,光是明知这铺子有大风险的情况下,还有盘下的勇气,这份心,不俗。
“公子真不怕?如是那昌明玉器再设阴谋,公子不会倾家荡产?”江远再度问道。
墨尘对自己的阵法十分自信,坦然道:“江掌柜放心,我若接下,就断然不会有被别人抢走的道理,更何况我相信现任城主温如君,只要行得正,做得端,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公子大义!”江远大笑道:“好,那我这铺子,就转给公子了。”
墨尘道:“那就谢过江掌柜了,不过,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江远道:“还请莫公子明说。”
墨尘知道自己年纪小,才十二岁,若做生意比起这些老炮来可难得多,更何况自己对各项开支流通等繁杂事项并不精通,还需把时间花在修炼阵法之道上面,肯定需要一个经验老道的商道老饕来协助掌管,这江远言语之中堂堂正正,心地不错,至少转让铺面这事上不想坑人,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于是有了想请他执掌自己铺子的想法。
“我见江掌柜言语之中为人颇为正直,对铺子又有难舍之心,我到是有个想法,我将来所开之铺,交于江掌柜,待遇方面自然不差,每年还有分红,不知江掌柜意下如何?”墨尘为请到江掌柜,向他执礼,以礼待之,以心诚之。
“这、这……”江远一时愣了,他万万没想到转让商铺,还可以这样。
“如此这般,公子吃亏得很啊。”江远愁道:“老夫一把年纪了,不愿占年轻人便宜。”
“江掌柜这是哪里的话,论经商,晚辈不如江掌柜,论识人阅客,晚辈不如江掌柜,若是论那钱财算计,货物流通,店家谈判,晚辈更是远远不如,所以何来占便宜一说?反倒是晚辈占了便宜,白白得了几十年经验。”墨尘眼神十分诚恳,大有江掌柜不答应,自己就一直执礼之势:“还有,江掌柜若留下,江常胜一事一查清楚,江掌柜可马上知道。”
江远望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内心涌起巨大波澜。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温家有温如君,有子温正,眼前有这位名为莫尘的少年,更远处,说书人常说起的惊艳绝伦之辈,姜家之女姜玉恒,卢家之子卢笙,还有上苍洲的白盛雪,以及那些名声在外的少年,这个天下,走过漫长的路,又到了百花争艳的时代啊。
只是,江远对自己的儿子江常胜仍气愤不已,他不求此子比得上那些年少盛名的少年们,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还行啊,偏偏是个好赌之徒,不求上进,让人失望。
再看面前这个年轻人,或许,在自己的辅佐下,金玉城中,又会多上一位名扬金城的少年?又或是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这位年轻人会成长为与年纪轻轻便在中洲翻云履雨的那些年轻人比肩,亦未可知?
看着墨尘坚定的眼神,江远更加确定,自己在金玉城从商这几十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这位名叫莫尘的少年心有大义,眼神不凡,与那些富家公子不一样,确是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江远大笑三声:“哈哈哈,难得莫公子如此看得起老夫,这份差事,老夫从了!”
“太好了,谢过江掌柜,以后,还要江掌柜多多费心了。”墨尘道。
楼下几位王昌明派来的伙计听得楼上有动静,匆匆上来骂道:“老东西,你在那和这臭小子嘀嘀咕咕什么呢?信不信我回去就让王掌柜把你这铺子拆了?”
“哼,”江远双袍一震,怒道:“你们这几位小厮,来我这金玉玉器作威作福多日,我未怪罪已是开恩,如今还敢胡闹?回去告诉王昌明,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金玉玉器,如今已然转手,姓莫。”
“好你个臭小子,敢半路截胡?看打!”几个伙计一言不和,就要强冲。
“来得好!”墨尘起手就是一品武战阵,若大金字唤出,直击几位伙计身上,几位伙计纷纷摔落楼下。那伙计见是个硬茬,不敢硬来,便放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半路截胡,王掌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说完,几位伙计头也不回,直奔昌明玉器而去。
“莫公子好功夫,只是打了小的,会来老的啊!”江远本是发愁,见莫尘并不心慌,却道:“您有主意了?”
“江老放心,只要他敢来,我定让他不好回去。”墨尘冷笑,在说话之时,通过一品武战阵,已悄悄书写金字传信给温正,将这边情况说明。
此时,温正正陪着夫亲在试新到的红玉胭脂,突然收到法信,神色一变,向母亲告辞后,领上几人,匆匆离开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