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再美,也有唾弃者,这道理与众口难调一类;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立见高下,前提是,这两人确实比试过。
中国地域宽广,能人辈出,故而有南拳北腿之说。南拳与北腿,孰优孰劣?没人清楚!打一架不就行了?两地相距甚远,约群架的难度有些大。
有人提议,使南北武林在当地摆下擂台,集结两地高手进行大比武,再由两地擂主同台竞技。
习武之人听到这个提议都笑了——提出这主意的人,肯定是个门外汉!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而于功夫一技最为显著。譬如,同等功力下,金钟罩专克点穴手、轻功又最惧鹰爪功、罗汉拳敌不过裙里腿、铁砂掌专破锁骨功……
当然,功夫虽有相克,但功夫自己不会打架,约战的是人。一个人,即便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使出完美的一式。对战的人若功力不同,最终的胜者不在功夫相克,而在功力,功力强者胜。譬如,点穴手是可以轻易破掉金钟罩的,假如他的指头硬过对方一声横练功夫。这道理和螳臂当车属一类。
如果最终南北武林选出的两位胜者,功力相当且功夫正好相克又如何是好呢?
有人狡辩道,第一不会这么巧合;第二,南北武林选出的胜者,肯定是武学奇才,他们所以能站到最后,必定于武学上触类旁通,既然两位都能使出七十二绝技,比试时,电光火石中使出最克对方的招式,打倒对方就行了!
须知,人的精力有限,无论精通多少功夫,千钧一发的时候,所用的一定是自己浸淫多年的成名绝技!
结果还是会出现同样的问题——两人虽然通晓百家功夫,但最为人称道的功夫,刚好相克!
有人又说了,管他克不克的,最终赢了的就是胜者!这话不假,但这结果只能证明他胜了对方一人而已,因为可以胜那人的,就像通晓罗汉拳的高手,任何一个能使裙里腿的高手都有机会杀掉他。
武无第二,要想选出第一,也只有一条道——以一己之力,打遍且打倒天下所有人!
世上没有人完成过这个挑战——
第一,一个人不可能能活得久到可以和每一位高手打一场架;
第二,你以为你想打,人家就跟你打吗?比如,扫地僧,不慕名利,你甚至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不知道对手何处,你怎么打?
武无第二,然而,从古至今,你且说出任何一位武林盟主的姓字来。没有!世上本没有人够资格成为武林盟主,有野心的人又为这虚名争斗不休,其结果无一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有人走了捷径,采用韩信之法——不将兵,而将将。
一个人的实力有限,等到自己比上略显不足而比下绰绰有余的时候,疯狂敛财、广收羽翼,不断扩大自己实力,再逐一灭掉比自己略显不足者,这样就能武林称王。
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天下第一,不过是个黑帮的头目而已。武林称王后更假如履薄冰,近墨者黑,底下的见证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上来的,这榜样迟早让自己万劫不复。
千百年过去了,在楼上楼出现之前,武,无第一。
少林和尚要还俗下山,得先打十八铜人阵;武当道士想食人间烟火,要先挫败太极木人桩。
同理,想要测出谁是天下第一,不如设一楼,三层。每一层一位楼主,打过去,楼主为最终优胜者得之,想更上一层楼,就继续向上挑战,直到第三层。
这便是楼上楼。
楼上楼的三位楼主,第一层,武功奇高,第二层,功夫平平,第三层,是一位文弱书生。
也就是说如果你能闯过第一关,上楼就是探囊取物。
楼上楼自建立,迄今三十年矣,只有一人闯过了第一层。但他既没有继续向上楼,也没有留下来做第一层楼主。
一个不是左撇子而断了右手的剑客,与普通人有何异呢?此人也只在断手的那一天,成为一时的武林第一。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楼上楼。
要闯过第一层楼,非得丢七分命不可,二楼楼主再不济,也能让闯关者留下剩下的二分命。第三层与第二层之间高三丈,没有楼梯,只有玄铁柱一条,玄铁光滑而阔逾两抱。且不说你未必爬得上去,就算上了楼,也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书生丢一本《论语》过来就能砸死你!
慢慢的,大家都不再去闯楼上楼,也没人再提起武林盟主之事,江湖陷入短暂的和平。楼上楼开始受武林推崇。
楼上楼的意义便在此了。
又四十年,一楼楼主年迈,气力不济,终于为人所伤,楼上楼存世七十年而破。
书生黯然而下,相扶一楼楼主而叹——楼毁,江湖难平。
后来,楼上楼变了,第三层功力最强,二层次之,一层又次之。
为了第三层楼主之争,江湖再起风云,争斗不休,死了无数英雄,埋下无数冤孽,自此,武林中人冤冤相报,再无了时……
人们恨极了楼上楼,因为它用七十年和平换来了万世的相残。
索性毁了楼上楼吧!可是,谁能打上第三层呢?
群起而攻之呢?
各怀鬼胎,只要野心不灭,就会有秘密泄露,带头者屡屡被杀。同仇敌忾的同时总有反对的意见。
楼上楼,在一层楼主被伤那时就已毁;
楼上楼,至今日,已历千年,至今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