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纵使用雪露针立毙这淫贼,但以她的轻功,并不能于两丈开外接到婴儿。
正踌躇间,忽有一道白影从堂外急闪而至,男子淫邪的目光瞬间化作惊恐,婴孩不自觉从手中脱落,林嫣吓得大叫,急忙冲来,眼见孩子就要坠地,甚至已想象出他肝脑涂地的景象,但那孩子却如奇迹一般,竟然缓缓停止了坠落,浮于半空,林嫣迅速掠过,抱起孩子,心疼地为他输气止血。
“什么人!”
不知在何时,原本泡在温泉中的朱红烟心中莫名焦虑,早早归来,竟然见到两个男子在更衣的大堂里,想也不想便拔剑刺来。
白衣男子手提长刀,见剑刺来,甚是不屑,两指微动,竟将这真气充沛的长剑夹得进退不能。
“在下龙沽云,正在追逐一个采花大盗,路经此地,偶遇淫贼以婴孩为质迫那姑娘,这才出手,不想此地竟是女子更衣的所在,实在惭愧。”
林嫣闻声望去,心想方才那道白影莫非是他?见他长发无羁,如风如瀑,甚是潇洒,心中不知怎得咯噔一下,似有一瞬间气息断绝,魂登极乐之感。
朱红烟见林嫣正怀抱孩子呆立,急忙上前照看,左右检视,见孩子只是受些轻伤才略微放心,又问:“多谢龙大侠出手相助,不知龙大侠正在追逐的采花大盗姓甚名谁?”
“杜燕回。此人轻功极好,又擅使毒药,龙某从道州一路追来,虽几番交手,但那淫贼轻功极为了得,屡次都让他逃了。”龙沽云虽年纪轻轻,说话却如世外高人,风淡云轻,悠悠如古琴之音。
林嫣脑子里灌满了龙沽云的音容,一片浆糊,嗫嚅道:“是……这个人吗?”
虽声如蚊蝇,龙沽云却听的明明白白,淡淡道:“不是,以杜燕回的道行,姑娘恐怕没有出手机会。”
林嫣听得此话,以为对方批自己道行浅薄,微微恼怒,正欲反驳,却见他目光如清泉般明澈,莫名的对其心悦诚服,甚至还在内心窃喜,然而具体为何而喜她却毫无头绪,甚至想都没想过为何而喜。
朱红烟则略显失落,望向那被龙沽云制住穴位的淫贼,怒道:“你是何人,竟敢打我晴日宫的主意?”
淫贼见这女子对龙沽云一出手就是杀招,心知是遇上了狠人,吓得浑身发颤,畏缩道:“我就一路过的,路过此地,遇到那位倾国倾城的姐姐,这才……我呸!我真是无耻至极,我不要脸,我不该对仙女姐姐有非分之想,小人求女侠高抬贵手,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我全家人可都要饿死了呀!”
林嫣听他夸自己美貌,只觉一阵阵恶心,忽又想到龙沽云就在一旁,旋即又变得美滋滋,正欲开口饶他,龙沽云却道:“此人的轻功路数与杜燕回如出一辙,虽很生硬,但龙某绝不会看错。”
朱红烟剑指淫贼喉头,冷声问道:“杜燕回在哪儿?”
淫贼吓得面色惨白,却一言不发。
朱红烟恼怒,剑尖缓缓下沉,在那淫贼命根处停住,寒声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他在哪儿?”
淫贼吓得两腿打闪,急得泪流满面,惨兮兮道:“我只是受师父……呸!受那**要挟,在观澜城一带搜寻一个带着婴儿的晴日宫弟子而已,早……早在半个月前就在锦阳湖分开了,真的不知去向呀!姑奶奶饶命呀,这……这东西切不得呀!”
朱红烟看了龙沽云一眼,龙沽云摇摇头,道:“我曾途经锦阳湖,斩了他两名弟子,只知杜燕回往观澜城来了。”
朱红烟面目一变,恍如九幽厉鬼,一剑切了那淫贼命根,正惨叫不止,利剑又猛然上挑,竟将那淫贼自下而上斩成了两瓣,血洒满堂。
林嫣这几日虽然见了许多难民死去,却未见如此血腥场面,吓得浑身发软,几欲昏厥,正仰倒时,龙沽云突然掠影在后,不着纤尘的臂弯轻轻将她托起。正欲说些什么,大堂外又闯入一人,见堂内鲜血淋漓,吓得尖声大叫,饶是夺魂厉鬼也没这么刺耳,一些玻璃瓷器瞬间震成了粉末。
林嫣急道:“糟了,这是观澜城的警戒嚎叫!”
话一出口,各处突然射来一道道人影,将热忱海的女子更衣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当首一人黑衣金带,腰挎蟒皮刀,手握镇魂索,与数名手下齐齐冲入堂内,见朱红烟长剑浸血,贵客林嫣又落入陌生男子手中,当即摆下阵势,欲以镇魂索困缚凶徒。
晴日宫弟子虽然极少下山,世面见得少,但朱红烟这半年来游历雷隐洲,人间凶恶奸邪不绝于眼,便是这镇魂阵就见过至少五种样式,不禁冷笑道:“天外庄的镇魂阵连龙都可以压制,你们这算什么?玩跳绳吗?”
林嫣怕师姐失言,急忙从龙沽云怀中走出,向众人解释道:“杨捕头,您误会了,那是我师姐,刚从雷隐洲回来,这位……这位是龙沽云大侠,方才幸得龙大侠相助,才没让那淫贼得逞。”
热忱海乃城主极爱之所,杨捕头不敢大意,问道:“林小姐,这地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你师姐为何将其劈成两瓣?”
林嫣不敢说师姐凶残,忽而灵光一闪,皱眉恼怒道:“还不是怪你们,有淫贼闯入温泉来都不知道,真是没用!你们知不知道那淫贼多残忍恶毒,竟然以这孩子做人质,我险些被他制住,幸好有龙大侠制其穴位,这孩子才脱险。我师姐赶来后得知,气急攻心,居然……一剑把这淫贼给劈了,要是你们早点来,也不致我师姐淋了一身脏血!”
杨捕头惭愧收手,将镇魂索挂在腰间,歉疚道:“是我们守护不力,害林小姐身处险境,还望林小姐海涵!”说罢立即指挥手下将满地血污清理干净,正欲退出,龙沽云却道:“杨捕头,你可曾听说杜燕回?”
“自然听说,传闻此人一直想和那杨师虎争个高下,总是自称天下第一淫贼,祸害大江南北无数良家妇女,实在可恨可恶!”杨捕头怒容满面,忽然一惊,喜道:“莫非刚才那淫贼……”
“不是,”龙沽云摇头道,“但杜燕回的确来观澜城了,那淫贼就是他的弟子。”
“什么!”杨捕头闻言大惊,急忙拱手道:“请恕在下先行告退!”
虽已解困,林嫣却不放龙沽云离去,非要求他一同拜见千波宫圣女。
入夜,月色燥热,龙沽云靠在床边,将真气散成细密罗网飘散在城中。有一人推门而入,乃是朱红烟,身着贴身绫罗衣,虽形容枯槁,魅力不减分毫,龙沽云却只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朱红烟也不恼,慢慢走到他身旁,淡淡道:“你在提防什么?”
“杜燕回。”
朱红烟莞尔一笑,道:“听说使刀的江湖人要么冷酷无情,要么满腔热血,龙大侠显然是前者呢!可无情刀客为何要解救一个出生不到两个月,又无亲无故的婴儿呢?”
龙沽云望着窗外,月泄银辉,长发如雪,他叹息一声:“天下奸邪未尽,岂有余情顾他,朱姑娘带着婴儿四处奔波,怎有闲情来我这里?”
朱红烟眼中闪过一缕悲苦,微笑道:“来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
“嘘!”龙沽云突然噤声,手握刀柄,朱红烟并未察觉异样,可也不敢大意,细细以真气探知,但一无所获。
龙沽云忽而又眉头紧皱,一闪而出,朱红烟立即跟上,虽然轻功不及,但好在龙沽云所去不远,很快便追了过来。
正欲询问,龙沽云突伸大手将她嘴巴捂住,贴耳细声道:“在下面。”
两人相视点头,徐徐弯下身子,拨开琉璃青瓦,正下方便是一张乌木大床,床上坐着一个蒙面女子,正闭目养神。而在床前的桌旁却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浓粉扑面,红唇如血,打扮得比出嫁的新娘子还艳丽。
“杜燕回。”
朱红烟的心思却不在淫贼身上,反而盯着龙沽云双眼道:“白天你就是藏在屋顶偷看我师妹更衣?”
龙沽云摇头道:“不可贸然出手,杜燕回轻功极好,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逃脱。”
杜燕回坐得安安稳稳,慢慢沏茶,细细品香,尖声细语道:“梦野,我找你找得好苦!”
江梦野一动不动,闭目不言。
“这一次你哪儿都去不了了,乖乖随了我吧!”杜燕回品着香茶,抿了抿嘴,在杯上留下一片粉红桃花。
“你在害怕吗?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做,我知道,萧水仙是你的恩师,是比血亲还亲的姐姐,她的死对你的伤害很大,可你不应该害怕,你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应该憎恨,是千波宫杀了你姐姐,而我可以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丁原也好独孤恨也好,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即为你宰了他们!”
朱红烟冷冷一笑,小声道:“真是可笑至极,独孤恨与丁原皆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凭他一个小小采花贼,只怕连毫毛也难伤一根。”
“这女子中毒了。”龙沽云道:“杜燕回是用毒高手,为了把天下第一采花大盗杨师虎比下去,这才以天下第一采花大盗自称,而且近年来挑的目标全是武林高手。但他真本事没多少,只能以毒制人。”
朱红烟听到杨师虎这个名字,忍不住浑身一颤,目露凶光,低吼道:“该死的淫贼!”
龙沽云凝眸皱眉,突然呼吸急促,吃惊道:
“这女子衣服上的纹路……是千波宫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