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宁与两个汉子缠斗这会儿,辛归子已给云裳喂下了养神丹和活血丹,以此延长受损脏器的生机和造血速度。当唐宁从河中跃起,再次冲向那两个汉子时,辛归子正以天香诀为她治疗受损内脏。
旁人或许不懂,但同为大夫的西庭人却很懂,他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如果让老头继续治疗下去,这个女人没准儿真的能“复活”。
在我的店铺门口,被我拒诊的死人在别人的治疗下活了过来,那我的脸面往哪儿放?以后谁还来找我看病?我还赚不赚钱了?
正所谓挡人财路好比杀人父母,岳大夫一把提起差点掉下来的裤衩,红着脖子朝那两个汉子大叫:“杀这个老头,现在!”
两汉子对视一眼,想起刚才被老头不费吹灰之力扔进河里的情景,微微摇头,然后转身看向唐宁。唐宁吃了大亏,这次不跟他们肉搏,就借着身法好和他们玩猫捉老鼠。
见这两只看门狗完全不听话,岳大夫深凹的眼窝鼓得就要凸出来了,白色的皮肤像喝醉酒一样刷的变得通红,尤其是脖子那块,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还有道理在天上吗?还符合法律吗?”岳大夫没半点修为,即使辛归子正凝神救人,他也不敢招惹,急得跳脚时,便高举双手——仿佛向天元教的至高神祈祷——然后冲着屋顶上或蹲着、或站着、或磕瓜子、或端茶细品的围观群众们大喊大叫:“一个老东西有小眼睛,就像最卑贱的恶魔在地狱里,在我的门前行医没有证,杀死我的病人,你们只会看着在那里吗?在哪里你们的心脏?”
众人见他语无伦次,脸上却是义正言辞,纷纷表现出各自的惊讶,比如笑容凝固了,嗑瓜子的手停了,茶杯盖上了,花生米丢了,花生壳却吃了。
这莫名的寂静像春风一样吹遍隽永河,下面的船夫两耳突然清静,耳鸣声渐渐清晰,以为暴风雨前的宁静,吓得后背发麻,也不敢继续摇桨了,游客躲在船篷里,小心翼翼伸出脑袋往外张望。只有唐宁还在和那两个汉子周旋,时不时被打入河中,发出噗通的声音。
岳大夫冲两个看门狗哼了一声,把双手举得更高了,把胸膛挺得更直了,那又卷又长又茂密的胸毛在风中乱颤,像从未洗过澡而沾满污渍的野狗的长毛。有几个女人突然脸红,被春风荡漾了一下,她们生怕一不留神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生怕一不留神没看到那想看的东西。
“至高无上的主啊!感谢你的神威!让他们闭嘴这群野蛮人!你虔诚的信徒诚挚祈求,把这个老头的血洒满卷烟河谁违背了契约精神!”
一个年轻无知的船夫突然指着岳大夫大叫起来:“虽然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但这他娘是隽永河,你是抽烟把脑子抽卷了吗?像你脑袋上的毛一样卷!”
寂静的围观群众中不知道谁突然捏碎了一颗花生,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顿时又有嗑瓜子的声音附和,茶杯与盖子清脆的乒乓声也跟着响起,随后是人挤人的摩擦声,在嘈杂再起后,终于有第一个人爆发出猴叫般的笑声,紧接着笑声像三角湾的大潮一样传遍隽永河。
“主啊,毁灭这些异教徒吧!”
岳大夫踮起脚尖,使出吃奶的劲把手高举着,他突然很嫉妒长臂猴拥有能垂到地面长手,但他马上甩了甩头,怒骂自己不可以在祈祷时分心,他高声呐喊:“展现你最好的神威吧!”
但天空没有一丁点变化,仍然是蓝天白云。可岳大夫十分虔诚,他举着颤抖的双手,蓝色的眼睛望着苍穹,许久许久,他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急速飞过,像利剑将虚伪的蓝天割开,露出了一抹真实的黑影,他看到那黑影掠过之后,有一个黑色的斑点从天际降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岳大夫露出微笑,然后咧嘴笑,然后哈哈大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异教徒在至高神的怒火中哀嚎着化为灰烬的惨状,直到一点冰冷的、潮湿的、发黑的、又有点绿的,还夹带着一丝无暇白线的糊状物落到了他的脸上,滑到了他的嘴里。
之前那个无知的少年又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突然猛地捂住了肚子,脸色憋得通红,缓缓向岳大夫伸出颤抖的食指,嚎叫道:“他吃了一坨鸟屎!”
屋顶上的围观群众笑得更加猖獗了,黑色的瓦片被声浪震得颤栗不已,缓缓脱离了结构的压力,从屋顶和围墙上翻落下来,在空中旋转了四五周,哗啦坠地,摔得粉碎,溅出干净的朱红色碎末。
岳大夫讷讷地在嘴角抹了一下,然后仔细打量手指上的糊状物,只吃过山珍海味的胃脏猛烈翻滚起来,一股火辣的液体从食道逆流而上,冲到了喉咙里。
“呕啊啊啊啊!”
岳大夫弯曲了他高贵的膝盖,猛地扑到河便,然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冲着在河水中飘荡的英俊倒影拼命呕吐。
此时唐宁双足在船篷上轻点,两个汉子踏水而行,虎纹汉子重拳出击,龙纹汉子使出扫堂腿,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逼得唐宁无处可退。
唐宁大喝一声,身体猛地浮空一倾,像鱼儿一样横向浮游,从两汉子拳脚间的缝隙溜过。
两汉子打空,立即改换拳脚,擒拿唐宁,唐宁飞涛步一动,像脱钩的鱼儿一样嗖地往前一钻,溜出两人手脚范围,越过岳大夫时,顺势往他屁股上蹬了一脚。岳大夫正在漱口,突然身体被踢向前,喉中水花股涌,发出“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的声音,双手在空中划了几十圈,一头栽进了河里。
两汉子见唐宁逃上岸,立即转身急追,却见那佝偻小老头站起了身,缓缓转过头。
“哗啦啦!”
还不等老头看向他们,两汉子立即踏水上岸,一左一右立在“岳汉寻医馆”的门柱前,像两尊石像。
“呃,真是好孩子。”辛归子见他们老实的模样,捋须微笑。
唐宁则急匆匆像蛤蟆一样扑向云裳,恰好云裳挺腰起来,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块儿,砰的一声,两人同时眼冒金星。
“大黑,你在干嘛呀!”云裳略带愠意喝斥了唐宁一声,唐宁却把“男女授受不亲”的先圣教条弃之脑后,猛地扑到云裳身上,死死抱住,眼泪鼻涕流遍在云裳肩头。
“好啦好啦,不要撒娇了,乖,你不是还要去找什么沈老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