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对我娘的这一世,齐月身上那种坚毅的气质,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欣赏。
那天晚上我看到身穿家居无袖裙的齐月胳膊上居然露出了一道浅红色的旧疤痕,不怕事大地问齐月,“娘亲,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齐月忽然眼圈红了。含着泪向我们诉说起了她的艰苦岁月。
原来齐月虽是北京人,但家境也算不上很优越,16岁以前还行,当时的生活条件和教育都还是很不错的,在父母的精心培养下,她拜名家学习琴棋书画,尤喜绘画。
但是16岁那年父亲突然去世了。紧接着她有一个哥哥齐煌做生意赔了,被骗借了300万高利贷,最后竟瞒着她们母女私自将父亲军队分给父亲的一套楼房给卖了,卷包跑到深圳去了。
母亲内退得早,工资不高。偌大一个北京城,娘俩竟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楼房,她和母亲一直住在母亲娘家留给她的三间小平房里。还经常要应付那些来找哥哥上门讨债的混混。
如果说16岁以前的齐月是个不懂事的小公主,16岁之后的齐月突然就长大了。
那是她上高二的一天,放学回家看见家门又被人堵了。一群社会混混手里拿着棍子在他们家门里面站着,看到穿着校服的她进门,为首的一个竟然邪气地笑了。
手里高高扬着一张欠条嚣张地道:“吆呵!没想到齐煌这孙子还有个长得如此标致的妹妹,要是你们再不替他还上我这债,就把这小妞抵给我也行!”
说到这里,齐月那口漂亮的白牙突然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眼泪在眼圈里打了几个晃,愣是没掉下来。她接着说到:“我进屋一看,我妈已经被他们反剪双手绑在了椅子上。”
“为首那人拿着烟头往我妈胳膊上杵去。一下、一下的,那种火烧到人肉的声音和那种焦糊的人肉味以及我妈的惨叫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妈看到我流下泪来,大呼着让我快走,别管她!我知道她是怕我遭流氓欺侮。”
“我岂能不管!我想报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伙人想用我妈逼我就范,当时我脑子里的血一下子就涌上来了,连想都没想,甩起书包就朝那人的脑袋抡了过去。”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书包里一直装着一块板砖。因为从14岁起,我便长得有点出挑(脸红),早起晨跑都能遇到小流氓截道儿。师父教过我一点擒拿功夫,我也一直在买武术的书自己练,但平时没有机会施展过,这时我跟他们拼了!”
“我以一敌四,一个瘦弱的16岁小女孩,抵抗四个手拿大棍的20多岁不良社会青年,其中还有一个人带了刀。但是我为了救母亲的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把他们都吓傻了!”
“我知道我力量小,坚持不了太久,所以招招必需夺命才能迎来我和我母亲的生机。我使出分筋错骨手,对每一个能触碰到的人全部折断其手腕。我的身上也不知挨了他们多少棍子。”
“一开始那个为首的还抱着好玩的态度说,别给我伤了这小妞,我就喜欢辣的,留活的,让我好好陪她玩玩。后来被我打得头破血流,一只手腕折断了,这才发狠说‘给我往死里打!’”
“一个人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切西瓜的一尺多长的大刀,原本他们也没打算对我们两个女的动刀子,但是没想到我这么硬,他只好拿出了刀子。这道疤就是当时被那把刀砍的,看到我鲜血长流他竟然吓傻了。”
“我一边跟他们拼命,一边大声喊救火!”终于引来了邻居和警察。警察看到屋里我妈还被绑着而且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就知道这伙人是入室行凶的了。我用一个布条勒紧了胳膊上流血的伤口跟着他们去了派出所录口供。”
“那时候我已经有手机了,我在进门前聪明地溜到窗户边录下了一段他们逼迫我妈和用暴力手段摧残虐待我妈的视频。又有自己正在流血的刀伤为证,那几个人当晚就被拘留了。据说后来判了两年。”
“但是我刚考上大学那帮恶人就被放出来了!他们趁我不在家又去报复我妈,我妈被气得脑出血住院抢救了!”
说到这里齐月泣不成声,她恨恨地道:“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并不是那些流氓,而是齐煌。他不配让我叫他哥,他造的孽债,却让他亲妈来背负,连我也差点被害。他这辈子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
“我妈自从脑出血后,就偏瘫了,连话也不会说了。后面那些年一直瘫痪在床,靠轮椅下地。”
“于是我从大一就开始兼职打工,赚钱给我妈看病、雇保姆,给自己交学费。我还是挺有福气的,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我都干,上大学的时候靠着熬夜给动画公司画漫画、配音、写稿子,我居然平均一个月最少能赚五六千,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到两三万。”
我那段时间唯一的追求就是拼命赚钱,2008年——2009年在北京房价还没飙升起来之前,大学一毕业的我就买了西三环边上一套属于自己的三居室,把我妈搬了过来,保姆也住了进来。
“我学习成绩全年级第一,大学四年里,全北京大学生能拿到的奖我全部包揽了,以北京地区优秀高校毕业生的成绩光荣毕业。”
“本来我是学校保送研究生的第一人选,但是我急于工作赚钱养家,所以在电视台来我们高校校招时我一考上主持人岗位,立马同意与电视台签了长期固定合同。”
“当时我的理想是当记者,所以我自己又考了个国家级媒体记者证,我一边当主持人一边自告奋勇去很多重大事件的前线当记者,我要为这个社会上的弱势人群伸张正义!”
“所有不了解我的人都以为我是天之骄女,生来就长得美,生来就好命,不用努力就成了名主播。其实我奉养瘫痪在床的老娘整整8年,去年秋天我妈刚刚去世了。”说到这里齐月不禁神色黯然。
我和师父一人抱着她一边肩膀,安慰她道:“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现在你们该明白我这么大岁数一直没交过男朋友不是假的了吧?我是真没有时间和精力啊。”
“而且就我当时那种情况,谁敢娶我呀,娶了我就等于娶了一个家庭负担。”
“你说的那都是凡人的思想。我之所以没有前来干涉你的命运,不是不想跟你一起承担家庭负担,一个是你这边时间过得太快,我刚接手羽族管理,还没来及来看你。”
“二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是命数。若不是你父母双亡,你又岂肯断了尘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师父没说完,我和齐月异口同声地背了出来。
唉,谁又不是苦过来的孩子呢!在我修炼成仙前的那14年,也全靠这几句话磨炼心志、自我激励了!我想我师父少年时在大宗师那里,在鹤雪团受训时应该也是一样的苦吧?也许只会加一个更字!
原来我们都是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