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整天,卓玛都在百草园里忙碌,直到天黑,很累很累,她才回去,睡下,不想吃东西。
她的心底隐隐有一丝害怕,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女王的伤心,也许是害怕面对自己和女王有关系的真相,也许是害怕自己的感觉成了真,也许是害怕成为别人的替身。
总之她开始有意地躲避上神,每天早晨匆匆地给他换药,匆匆给他送了药就走。
甚至后几天干脆熬好了药也只是托仙侍送去,她不再去看他了。
这样躲了好几天。终于,白泽上神让她躲无可躲地找上门来了。
雪白的手帕本来染了血,如今已被洗净,上面新多了几行俊秀的小楷:
“天香·碧藕藏丝,红莲并蒂,荷塘水暖香斗。窈窕文窗,深沈书幔,锦瑟岁华依旧。洞箫韵里,同跨鹤、青田碧岫。菱镜妆台挂玉,芙蓉艳褥铺绣。西邻障蓬澡手。共华朝、梦兰分秀。未冷绮帘犹卷,浅冬时候。秋到霜黄半亩。便准拟、携花就君酒。花酒年华,天长地久。”
卓玛看着这首词,脸不觉红了。“菱镜妆台挂玉,芙蓉艳褥铺绣……天长地久。”这样的话,他就不怕她误解吗!
哦,也许他是写给女王的。这样一想,她决定不理睬他,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好了。
见她故作冷漠的表情和故意硬起来的心肠,白泽上神倒吸一口凉气“嘶……”本来已经好了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血来。
卓玛是医者父母心,慈悲心起,顿时忙乱起来,赶紧找药为他敷上,又找别的纱布为他包扎上。
哪料包扎的时候,手突然被他抓住,捧在胸前,一股热热的温度传来,卓玛觉得浑身发麻,连呼吸都不畅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因为脸太红。他却用炽热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你真的想不起来我,也想不起来她了吗?她就是你的前世啊!我们曾经做过五百年夫妻,你全忘了?”
“啊?!”卓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眸似蒙着一层雾水,格外惹人怜爱。
“你怎么不想想,我岂会随便将什么人都带回家来住?”
“啊!她真的是我的前世?可我为何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们真的上辈子就认识?”卓玛激动地脸蛋更红了!
“是啊!我们不仅上辈子认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八万年了!说好的并肩作战呢?你如此不守信用!”
“虽然这一世的你实在是太年轻了,我比你老太多,但其实我们都是几亿年的老灵魂了。不过这一次你变成了这样,我会先小心呵护你长大的。”
“啊!那真好!我真幸运能遇到你!”卓玛听到这些不由地感叹到。
“哪里有随随便便的相遇!我其实一直守护着你。……你还记得你儿时的那个玩伴吗?”
“啊?就是我六岁时他因为搬家不能再来了,我们分别时还大哭了一场的那个小男孩,竟然是你?”
“对!”“那我8岁时私塾里那个同桌也是你?每次下了课都记不得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要来问我的那个……。”
“还有我12岁时第一个给我写信的也是你?甚至我最喜欢的那匹小白马都是你变的?我还以为他们都丢了呢!”
“没有,没丢,都在这里,我只是希望你的每一个第一次我都能跟你一起分享。这一世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要一直陪着你,不给你机会想我,也不给你机会忘了我。宁可让你烦了我,我也要把我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你!”说着他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她全身战栗了一下。人生第一次的异性接触,第一次被人拉住手,第一次被拥抱……(包扎、换药不算,因为对医生来说病人没有性别)。
果然他又伏下头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一会又轻轻地吻了她的眼睛,她的睫毛颤动,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般,他几乎都能听到她的心跳,他最后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非常温柔,仿佛怕弄伤了她一般小心翼翼。
然后他抬起头来,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他说:“这一下就当是你补偿我这八万年的相思和等待吧!你等一下,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件宝贝,一颗挺大的心形鸽血红色宝石,周围镶嵌着白金色的一对翅膀。
“这是我的护身符,从今天起我就把它送给你了,它不是寻常物件,它身上有灵力如同是我的心,能护着你平安!不要让我再失去你了!好吗?”
“好的,那我们……将来会成亲吗?”
“会啊!我们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便拜堂成亲!我们会在一起……天长地久!”
一股暖流在卓玛的心中荡漾开去,他为她戴上那个护身符,她紧紧地握住它,仿佛握住了生生世世的幸福。
有了爱滋养的上神,忽然连山顶湖泊的水也被他变为神泉之水了,再也不用到山里去给卓玛背人类最爱喝的矿泉水了。
为了让卓玛带来的小熊猫朵朵也不觉得孤单,他不仅为它打造了一片竹林,还带回来另一只小熊猫,以及小白兔、小树猴、白色麋鹿……还养了两匹小白马。
加上仙境里原有的仙鹤姑姑和偶尔飞下来传信的凤凰上神,这个家已经很热闹了。
自从听说要成亲后,卓玛便开始为自己和白泽上神赶着缝制嫁衣,这个活少说也得三个月才能完成。
她想亲手为未来的夫君缝制全套的衣裳、鞋帽,还要设计得新颖别致、惊世骇俗。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出嫁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嫁给一个神仙。
她不想要仙法变出来的喜服,她相信老话,觉得嫁衣必需得新娘自己一针一线地缝出来,才会一辈子长长久久地幸福。
为了赶制嫁衣,她也无法长时间去百草园里看她的花树和草药了,于是白泽上神每天去替她照顾一圈花花草草小动物,然后过来看她。
最近一个月,他们几乎每天见面都在商量成亲的事。她如今父母双亡无人可请,他则要上天一趟汇报父王,听说父王病重不知他能不能来参加婚礼。
嘉宾就请仙鹤姑姑、熊猫朵朵、小白兔、小树猴、白鹿和小白马们参加,司仪嘛,就由凤凰上神来担当吧。
当天的鲜花铺地,婚房布置都交给白泽上神了,新郎新娘的嫁衣喜服交给卓玛来设计制做。
随着婚期的临近,白泽上神和达娃卓玛都觉得他们之间的称呼有点问题,于是卓玛试着问白泽上神,“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白泽上神回答到:“婚后自然是喜欢你喊我夫君,现在嘛,你可以喊我哥哥,从前的你就是这么喊我的。”“那好的,哥哥。”
喊起来倒是很顺嘴,早听说人类始祖伏羲、女娲在成亲前也是互称哥哥、妹妹的。卓玛一开始感觉很是欢喜,后来竟变得焦虑起来。
这样过了几天,她觉得在婚前还是应该把堵在自己心里的话提前问出来,于是她问道:“哥哥,我想问一下,在你的心里是否还是一直喜欢、记挂着她?我担心我永远也及不上她的万一,跟她一比我觉得自己太平庸,简直一无是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首先,你们本就是一个人,她是你的前世,你们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另外,谁说你一无是处?你温柔听话、善良单纯、天真可爱,医术高明、会煲汤,善解人意,还长得美。”
“娶妻娶贤,相比你的前世来说,我其实更盼望与现在的你结为夫妻呢。”“真哒?”卓玛的眼睛里放出光来,她终于有了自信。“你能再说具体点吗?我好喜欢听!”
“如果非要拿你们俩做对比的话,看到她我就象看到了我自己,你的前世智慧勇敢、美丽夺目,她就像那娇艳的梅花,凌寒独放,看似柔弱如花,实则骨子里写满了坚韧与顽强,她很独立,有时还有些强势。”
“就连那幅画像都是她命人绘制好送给我的,她要让我永远地记住她,她要永远占据着我的心。但她是个天生的王者,她的魄力有时候我都不及。”
“我们俩有着共同的理想和使命,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我们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失去她我非常痛苦。”
“但看到你,我忽然觉得像是看到了我缺失的一部分,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你身上有一种天真又端庄,坦诚又神秘的纯纯的少女的东西,能激发我的能量,让我想保护你、照顾你,想给你一个家,想长久地对你好。”
“而且你那么弱小,我生怕一不小心你就受了伤,我不舍得让你伤心,也不舍得让你失望,我想让你永远快乐,永远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总之你能点燃起我的全部激情,包括对活下去的期待。”
“其实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这些神,活了这么久之后早已对男女之情没有了丝毫欲望。但是跟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竟会时不时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普通凡人,看到你我好像也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有理想,有追求,这种感觉真好。”
“我有时候也很羡慕那些只拥有几十年时光的人类,其实无穷无尽地活下去,假如没有什么期许和盼望,不是才像死了一样可怕吗?”
这些话好好听,卓玛觉得这个男人哪怕天天对她说同样的话,她也不会感到厌倦。
但他们同时都意识到了他们在一起是不可能天长地久的。就算他们再珍惜,也不过只有几十年的相处时间,这不禁让人感伤。
于是他在走之前每天都陪着她说话,说她最爱听的那些情话。
“我也想像你一样变成普通人啊,但是我不敢,一是因为我有职责和使命,二是咱们俩中总得有一个负责守护吧!”他说。
“我还肩负着镇压魔头、守护人类的使命。我和魔头之间必有一战,早在八万年前我封印他时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不怕。”
“你问我为什么非要和他斗个你死我活?我和他之间绝不是个人恩怨,我们之间是正义和邪恶的永恒较量。”
“这么多年来,邪魔的力量一直此消彼长,他绝不可能完全被消灭,因为它也说了,就算它死了,魔仍会存在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就像我一样,神性也会存在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所以我的使命就是控制魔,不让它超出边界,只要它不过分我就不会完全灭了它。”
“不过以前我是无敌的,我的身心找不出任何弱点,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个弱点,就是你,你成了我的软肋,假如敌人拿你来威胁我,我很可能会妥协的。”
“所以我去看父王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我回来,千万千万别随便走出这个结界,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