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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沈奇浩夤夜突然造访,是夜绸缪自不必说,第二天早上起来,敏来说:“吃了早饭再走吧。”先找出洗漱用具给沈奇浩,又做了两杯咖啡,取出头天晚上面包机烤好的面包切了几片,煎了鸡蛋,沈奇浩喝了一口咖啡,笑道:“做咖啡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敏来说:“我这是熟能生巧,都做了无数遍了。”又问:“我待会开车送你上班?”沈奇浩说:“不用,我昨天找了个代驾,车就停在你家楼下。一会我送你吧。”敏来笑道:“那就不着急了,你慢慢吃。”她忙了半天,这时才有空去梳洗。沈奇浩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等敏来出来一起吃早饭。

五一放假的第一天,珉苏的妈妈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聚餐,回来时不慎摔了一跤,其后她便常常感到腿疼,起先还能忍受,只是时不时有一点针刺般的疼痛,还能正常走路,后来发展到坐着就会感到剧痛,腰都不能直起来,魏立杰来看她,钟点工正好在,给他开了门,他发现珉苏妈妈躺在床上,吃了一惊,问她怎么了,珉苏妈妈说自己腰疼,问老魏能不能去诊所给她买一副膏药贴一贴,老魏毕竟是个老师,有些警觉性,当下先去买了膏药回来,又坚持让珉苏妈妈第二天去医院做个检查。贴上膏药,珉苏妈妈的疼痛仿佛缓解了一些,老魏不放心,坚持晚上留下来照顾她,珉苏妈妈起先是拒绝,担心影响不好,后来也就没有再坚持,毕竟自己行动不便,起床都困难,只好让老魏留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老魏就陪珉苏妈妈去医院做检查,珉苏妈妈走不了路,老魏只好先去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把珉苏妈妈背到车上,让她躺在后座,两人直接去了县医院,在一楼向护士借了一辆轮椅,正好骨科主任在,老魏挂了他的号,主任听珉苏妈妈自诉完病情,问了她的以往病史,知道她原来有乳腺癌,沉吟了一下,说:“你还是听我的,去做个全身检查,你这个病看起来症状和一般的坐骨神经痛一样,但是要提防癌症转移的可能。”老魏和珉苏妈妈面面相觑,老魏看了一眼珉苏妈妈,见她坐在那里不动,轻轻推了推她,说:“谢谢主任,我们现在就去做检查。”又叫了一声:“初晴?”珉苏妈妈这才向主任告辞。

魏立杰将夏初晴推到科室外面的走廊上,说:“我去交费,你先别急,照完CT再说。”夏初晴的神情倒是很平静,点了点头,魏立杰想想又问她:“要不要告诉你女儿?”夏初晴说:“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阿囡5月6号要举行婚礼,这下子我还不知道去不去得成了,要是把实情告诉她,我怕她知道了,耽误了婚礼。”魏立杰说:“话是这么说,但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事,她非得怪上我不可。”夏初晴说:“你先别和她说,等我想个办法,慢慢告诉她。”魏立杰把她推到骨科外面的候诊处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交费。”

等到交完费,魏立杰又带着她去了CT室,排队的人多,这时已经快中午,魏立杰看看夏初晴的号,估计是下午的前几个,但推着轮椅去吃饭又不方便,于是将她放在大厅,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些吃的回来。”出了医院,到对面的饭馆去点菜,准备打包带走。等炒菜的工夫,他左思右想,还是给珉苏发了一条短信,珉苏的手机号还是上次回家过年的时候他要来的,这次派上了用场,他说:“珉苏,我是魏老师,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妈妈身体有些问题,正在做检查,医生怀疑是癌症复发,但现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你不要无谓地担心。你妈妈说,如果为了这件事耽误你的婚礼,她心里会过意不去,孰轻孰重你自己把握。”他原来也是老师,短信里不自觉也有些教导别人的腔调,但一片真心,却是发自肺腑,他不希望珉苏妈妈为了婚礼耽误病情治疗,也不希望珉苏因为被隐瞒真相而抱憾。他带着打包的饭盒回去,心里惦记着珉苏妈妈的病情,并不知道自己的短信在珉苏的心里引起了怎样的波澜。

珉苏看到短信的时候,也正在吃午饭,这是五一假期的第三天,他们早上刚把渐川的父母接来,打算下午再一起去婚礼场地看一看,按原定计划,珉苏妈妈明天应该和老魏一起过来,他们早上要去车站接人,5号是婚礼前一天,事情肯定更多,因此他们计划提前把双方家长都接来。渐川的父母也是第一次到儿子的新房来,四处看了看,又提了些意见,两人默默虚心接受,渐川妈妈便要去厨房做饭,被两人拦住,渐川和珉苏早已提前把菜备好,这时分工合作,二老自去整理行李,到了中午,四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正吃到一半,手机响了。她看完短信,面若死灰,将手机递给渐川,说:“渐川,我要回家,我妈妈的病复发了。”渐川接过手机看了一遍,也是大吃一惊,又递给父母,见珉苏神色大变,说:“你先打个电话给家里,问问什么情况。”珉苏说:“怎么会这样,五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复发呢?”渐川的父母见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只得安慰说:“你别着急,现在也只是怀疑,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珉苏喝了一口水,逐渐镇定下来,给妈妈打电话,夏初晴这时正在和老魏在医院的候诊大厅吃饭,接到电话,夏初晴看了老魏一眼,珉苏说:“妈,我都知道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夏初晴说:“没事,现在也只是怀疑,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你自己的事情要紧,千万不要影响你的婚礼。”珉苏说:“现在这种时候,还谈什么婚礼?我回来看您吧。”珉苏妈妈说:“傻孩子,我就算不是这个病,现在腰疼得厉害,也哪里都去不了了,亲家是不是都已经来了,怎么能让人白跑一趟呢?你听我的话,这个婚是肯定要结的,不但要结,还要高高兴兴地,至少要让别人都高兴。”珉苏说:“你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说了这句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渐川妈妈叹了口气,悄悄对渐川爸爸说:“可怜的小伢。”珉苏妈妈说:“有老魏陪着我,没关系的,你先把婚结了,我心里一高兴,这个病就好得快了。”珉苏无奈,挂掉电话后坐着发呆,渐川爸爸说:“你家里遇到这种情况,婚礼要是延期,我们也理解,毕竟是你妈妈生病,实在不行让渐川把婚礼日期往后延一延。”珉苏说:“我心里很乱,让我先静一静再说。”渐川爸爸妈妈互相看一眼,悄悄地把碗收了,去厨房洗碗,渐川陪她坐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水。

珉苏坐了一会,去洗了一把脸,她已经想通了,自己回去也于事无补,老魏熟门熟路,陪着还更好些,渐川爸爸妈妈通情达理,但婚礼精心准备多时,时间不能轻易变动,婚礼之后再回去,妈妈也比较安心。等渐川父母出来,她把这些考虑和渐川父母说了,渐川父母觉得她通情达理,对她加倍疼爱,她又给老魏发了个短信,拜托他照顾好珉苏妈妈。渐川说:“你再吃点东西,下午还要去看场地,这个时候身体是最重要的。”渐川妈妈早热了饭菜端出来,珉苏吃了几口,四个人一起出发去看婚礼场地。

到了婚礼举行的那一日,渐川一家早早起身,和伴郎一起赶到长宫饭店,婚礼场地头天下午已经布置好了,他们再去做最后的确认,珉苏头天晚上就住在饭店,敏来陪了她一晚,化妆师天还没亮就去给珉苏化妆,等换好衣服,敏来惊艳不已,赞道:“陆渐川实在是有福气,新娘子这样好看。”因为是西式婚礼,场地也选在室外的绿地,搭起白色帐篷,还有一排排座椅,这时证婚人陈知方也上了台,渐川穿着白色礼服,站在鲜花穹顶下等着珉苏的到来,终于珉苏在林育冰的陪伴下出现了,这是唯一不合规矩的地方,但珉苏和渐川都坚持如此,敏来找到沈奇浩,他正面带微笑,和众人一起鼓掌。珉苏在台上听渐川致辞,她穿着白色婚纱,头发盘起来,又化了精致的妆容,样子和平时相比更加动人,神光离合,飘渺不定,正是一位佳人,宛在水中央。

渐川在来宾们的瞩目下走到话筒前开始致辞,他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和珉苏在大学校园相知相识,很庆幸也很感激人生中有她陪伴我,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我在新加坡上研究生的时候,珉苏在国内,我们两地分离,她却一直坚守,对我不离不弃,还去探望我,我回国参加工作,条件有限,只能租一个小公寓,珉苏和我在一起,一直都乐观积极,我也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珉苏是我的伴侣,更是我精神上的领路人,如果不是她,我未必会这么快回到北京工作,找到人生的目标和意义,和珉苏在一起,我的人生充满了欢乐和笑声,我只想对她说,我爱你,余生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这时珉苏的双眼已经盈满泪水,在宾客的注视下走上红毯,她的同学们在旁边抛洒花瓣,她在陈知方的面前和渐川交换结婚戒指,陈知方大声说:“我宣布,陆渐川和谢珉苏现在结为夫妇。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他们恭送陈知方回到贵宾席,林育冰又上台来致了一番新婚训词,先是赞扬他们两人工作表现突出,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品行优良,又勉励他们再接再厉,早生贵子,为国家做贡献。在大家的笑声中,两位新人完成了结婚仪式。

婚礼仪式早上9点开始,这时已经日近中天,工作人员把花球交到珉苏的手中,珉苏看见人群中的敏来,将花球奋力掷出,花球高高抛起,落下时敏来伸手接住,女同学们欢呼起来,敏来笑着去看沈奇浩,却看见他在看手机,对自己接到花球的事毫不关心,不由得愣住了。不久宾客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餐厅,路边有一面墙被布置成照片墙,全是渐川和珉苏各种各样的生活合照,大家纷纷驻足欣赏,珉苏是今天主角,虽然担心,表面上却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好在渐川的父母十分体贴,主动和陈知方、林育冰攀谈,珉苏得以抽身,被敏来和几个女同学簇拥着去换了中式礼服,等到12点,她和渐川从花拱门进入餐厅,司仪又开始了惯常婚礼上的各种环节,他们认真回答司仪的问题,接受他的各种调侃,大家发现他们确实十分默契,彼此相知甚深,最重要的环节当然是拜高堂敬双亲,两人走到渐川父母面前,渐川和珉苏各端了一杯茶,深深鞠了一躬,端给二老,他们接了喝过,又取出红包给了珉苏,珉苏想到母亲,心中一酸,眼泪就要流下来,渐川妈妈连忙递过餐巾纸给她,说:“不要哭,这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好孩子,难为你了。”司仪上来打圆场,发动大家玩游戏,回答三个问题,答对的人有奖品赠送,奖品是两款新出的苹果数码产品和渐川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盒巧克力,大家玩得投入,很快气氛便到了另一波高潮。

宾客们吃完饭后陆陆续续散去,渐川和珉苏在门口送客,渐川的父母在现场帮着收拾张罗。沈奇浩先回去了,敏来陪着珉苏去换衣服卸妆,这时珉苏才将母亲的事告诉敏来,敏来大吃一惊,问她打算怎么办,珉苏说:“现在结婚仪式也办完了,我还是要回去看看,等渐川父母回去,我就出发。”敏来说:“是应该回去看看。”她回想整场婚礼上珉苏的表现,觉得她毫无异状,忍耐力惊人。渐川这时来找她们,说可以走了,珉苏知道渐川将其余的事都做了,对他温柔地笑一笑,说:“我去送敏来。”

渐川的父母只留了一天,第二天就走了,临走前一晚,他们安慰珉苏放宽心,等结果出来再做打算,渐川妈妈从家里带了三金首饰过来,珍重地将首饰交给珉苏收下,渐川在书房支了一张行军床,珉苏一人睡在她的小卧室里,渐川父母睡主卧。第二天一早,渐川请假去送他们,珉苏和他们依依话别,渐川父母对她的心意,她异常感激。当天陶部长要去调研,她陪领导一起,忙了一天回来,渐川已经回家了,正在整理收到的礼金和礼品名册,看见珉苏回来,他笑道:“饿不饿,想吃什么?”顺手接过她的包,又给她倒了杯水,珉苏说:“不着急做饭,我先休息一下。”渐川说:“等我做好了你就想吃了。”自己进厨房,做了一个韭黄炒鸡蛋,一个凉拌菠菜,又盛了两碗粥,粥是早上渐川妈妈走之前用电炖锅定时功能煮的。他将饭菜摆好,到卧室叫珉苏吃饭。珉苏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看见渐川,她说:“我想这个周末回家一趟,到时候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我妈妈身体不好,我总归还是要回去照顾她,不能一直麻烦魏老师。”渐川说:“我陪你一道回去。”珉苏点点头,又说:“结婚登记的事,能不能先推迟?我妈妈现在身体不好,万一真的是癌症复发,接下来的治疗会很麻烦,我不想拖累你。”渐川握住她的手,说:“我们已经举行婚礼了,虽然还没有登记,但要是在古时候,就算是已经拜堂成亲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共同面对好吗?”珉苏说:“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起面对,但是未知的因素太多了,我现在心里很乱,不想这么快做出决定。”渐川说:“那我就先取消预约登记,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再去领证。”珉苏说:“我妈妈那边,先不让他们知道好吗?”渐川说:“我会瞒着他们的,放心吧。你先吃饭,吃完饭我来订票,咱们周五晚上回去,周日晚上再回来,什么都不耽误。”

接下来的一周,珉苏是在煎熬等待中度过的,她每天都和母亲通电话,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又和老魏发短信,询问检查结果。老魏说,CT、核磁共振、血液检查的结果都要7个工作日才能出来,他找了熟人,应该能提前知道结果,但为了谨慎起见,如果县医院检查不出结果,那还是要到省立医院去做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到了周五晚上,她和渐川坐了一夜的火车到家,老魏去火车站接他们,他眉目间有些愁色,但见到他们,还是打起精神,说了说情况,珉苏和渐川在老魏的陪同下回到家中,见到自己的母亲,感觉稍微放心了一些,渐川妈妈被病痛折磨得起不了床,只能躺着,但见到他们还是很高兴,问他们婚礼的情况,渐川一一答了,老魏去街上买了早点让他们吃,保姆忙前忙后,问他们中午想吃什么,她去买菜。所有人都很疲惫,但还是努力正常地生活。女儿回来后,渐川妈妈明显精神好转,珉苏将手机里存的婚礼视频放给他们看,看到司仪插科打诨,珉苏和渐川的窘态,大家哈哈大笑,一扫之前的阴霾。

在家的两天过得飞快,珉苏和渐川陪着谢妈妈聊天,转移注意力,珉苏又张罗做一些好吃的,在老魏的指导下下厨,珉苏发现,一旦有事可做,心无旁骛,就比较不容易胡思乱想。但到了周日的晚上,珉苏纵使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回去了,临走时珉苏悄悄给了老魏一对浪琴手表,和他说这是给他们俩的结婚礼物,老魏知道珉苏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辛苦,为了让珉苏安心,他还是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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