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天已黑尽。
行愿和行正仍步履轻快,永真从行正背上下来却感觉双腿发软。
那浑身失去的力道三分是因为吓得,七分是因为手机掉落给气的。
总之是浑身不得劲。
没走多远就看到路旁等待着他们的众人。
四个人和一台商务车。
有男有女,佛衣各异。
最显眼的却是一个中年和尚,两米的身高让他鹤立鸡群,一身宽大的木兰色佛衣仍难掩健硕,浓眉大眼加上方正的脸型不怒自威,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念珠,看其密度乃是佛门弟子念珠之极,一百零八颗。
一百零八颗的含义是求证百八三昧,而去掉一百零八种烦恼,从而使身心能达到一种寂静的状态。
百八烦恼又分为六根,各有苦、乐、舍三受,合为十八种,又六根各有好、恶、平三种,合为十八种,计三十六种,再配以过去、现在、未来,即一百零八种烦恼。
高大男子法号德存,行正见过数次,稍有交集,没想到这次当值有他。
德存旁边是一个中年尼姑,一米七不到的身高,太过纤细的身材让穿在身上的赤色佛衣都有些松垮,在德存身旁显得有些娇小。
路灯下的她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细纹,但却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因为岁月从不败美人。
她正是行愿的师父,法号德善。
除此之外的两人就显得有些黯淡,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和尚,相貌普通,身着黄色佛衣,乃是德存师父的徒弟,法号行禹。
最后一人也是个中年和尚,或许是有自知之明,一米五身高的他离德存稍远,身材廋弱,皮肤坳黑,唯有那双眼炯炯有神。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身着和德存、永真一样的木兰色佛衣,那表示他也来自迦叶弥部。
职责为精勤勇猛,摄护众生。
德存和永真身高马大,为迦叶弥部行正能够理解,但他矮小廋弱,何谈精勤勇猛,如何摄护众生?
此人却是永真的师父,行慈。
“连师父打的电话你也不接?”
看着永真几人前来,行慈劈头盖脸的就向永真问道。
“你电话呢?”
责问之后行慈才发现永真手中无他物。
“我不是不接,我是....我是....”
永真想要辩解,想到伤心事后又有点想哭。
“我徒弟他怎么了?”
行慈不解永真何意,向一旁的行正问道,两人同辈,又因为永真常有交集,比较熟络。
“没什么,他想起开心的事情而已。”
行正笑着回答,如今耳边还回荡着永真的哭声。
“?”
行慈一头雾水,也没多问。
“让我们一阵好等,人到齐就走吧。”
德存看见行正几人后眉头微皱,随即催促道。
“抱歉,让诸位师父久等。”行正歉意道:“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姗姗来迟。”
“无妨,既然人齐我们就出发吧。”
德存还未开口,德善却是打了个圆场,并且只有她能打这个圆场,毕竟在场之人只有她的辈分和德存相同。
对于行正的抱歉,行慈和行禹点头笑笑也示意无妨。
出家人的心很静,如同止水,很少为一件“小事”心有怒意,但德存师父手戴一零八念珠,自该断其百八烦恼,今日所见,仍受其所恼。
行正和德存没有过交集,如今算是有了个印象。
众人不再耽误,上车出发。
开车的是行禹师兄,身属摩诃僧祗部的他是众人中与俗世走的最近之人,为了行一些方便,考有驾照。
“这次我们去的是董家村一户人家,事发于一个月前。”
行禹驱车往峨眉市而去,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起来。
“名叫齐全的男子外出务工在工厂里出了意外,尸骨无存,她的老婆董菲菲和一众亲戚去齐全工作的地方经过一番争论和调解最终拿到了抚恤金,但回家之时齐全的死亡日期已经过了头七,葬礼甚至还未开始筹办。”
“半个月后葬礼举行,摩诃僧祗部弟子有去替齐全超度,可当晚有人说听到棺材内有动静,打开看却别无他物。”
“而下葬当天刚抬起棺材,绳子就断裂,吓的乡里乡亲再无人敢帮忙。”
“之后陆陆续续的有弟子去董菲菲家念经诵咒,仍无法将棺材抬起来,每次绳子都会断裂。”
“断断续续的拖延了一个多月,今晚是齐全“末七”的最后一天,如果今天再不能将他送走,之后怕是会更加难办。”
行禹一边驱车,一边替众人介绍,越说眉头皱的越紧。
末七,是人死后第七个七日的意思。
人的死亡,给人带来的苦痛是极大的,特别是一些突然死亡对于亲人的打击远胜于死者。这种情绪的逐步淡化,就是通过对死者悼念的“过七”实现。
有头七,二七一直到末七,通过一个半月还多一点的长时间过渡,人的思想才有可能逐步从苦痛当中走出来。
亦有说法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将会轮回,如果七七四十九天未能踏入轮回逗留世间,魂魄就会变成厉鬼,报仇或者伤害他人。
“有什么异常?”
听完行禹的介绍,德存出声问道。
“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微弱的“气息”也没有,这也是为什么让“当值”的各位师兄和各位师父前去。”
“如果今日“末七”已过,齐全下一次出手就不是让绳子断裂,不愿下葬了,我怕....”
行禹担忧的说道,他曾去董家两次,亲身感受过两次的他仍心有余悸。
“没有“气息”?”德存皱眉对一旁的德善问道:“师妹,你怎么看?”
“既然没有“气息”,那就表示齐全的冤魂不强,又或者他的魂魄藏匿在某物之中。”德善分析着,“想来却是后者,如果冤魂不强无法干扰实物,既然能让绳索断裂,那么就是齐全的冤魂力量很强,但却藏在了某种东西内。”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只要找出齐全藏匿的物件即可。”德存点头道:“只有到地方再说了。”
之后一路无话,行禹驾车来到峨眉市的城边,驶入了一个村庄中。
村中只有一条很窄的泥泞道路,两旁是农地和一些树木,道路仅能单向行车,并且只能缓慢的前行。
进村后一路颠簸,没过多久来到一户人家。
院门紧闭,前院灯火昏黄,门前竟围满了好事之人。
齐全已死四十九天,农村对“末七”有微末了解,再加上每次出殡都不顺,董家闹鬼之事在邻里之间已成了茶前饭后的谈资。
也不知是谁泄露了风声说今晚会有高僧来作法,哪怕畏惧鬼神,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想来看个热闹。
行禹将车停在董家门外,一行人下车后看着门前拥挤的人群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他们下车之后,门前众人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行了行了,各位街坊都让让吧,让这几位大师进去,也好让我那苦命的妹夫早些入土为安。”
人群中走出一人,向围观众人喊着,希望大家让一条道。
众人看是董菲菲二姐都纷纷让道,村里众人平素都不太待见董菲菲,对其二姐却很有好感。
也知董菲菲和她二姐不对付,倒是齐全这个上门女婿和二姐关系不错。
“诸位师父请。”
二姐带着德存几人从人堆中来到门前,“砰砰”两声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还没完了是吧?我说了不准将我家事登上电视台。”
“闹鬼,我闹你个大头鬼。”
房门被人从里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劈头盖脸的数落。
随着房门大开,门后站着一个少妇,三十来岁的她风韵犹存,稍有姿色的她就算浓妆艳抹也不会让人反感,大冬天的她一袭黑色长裙,裸露的衣领被傲人的双峰挤压出一条深深的沟渠,甚至将脖颈上项链的吊坠都夹在其中。
当眼眸被门外德存高大的身躯填满后吓得退了几步,待得看清来人是和尚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