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第一束阳光潵下,意味着黑夜已经过去,新生正在来临。
破晓前的最后一刻,才是夜晚里最黑暗的时候,阳光撕碎夜幕,将这片大地重新纳入怀抱,抽枝的嫩芽上,露珠闪动着清晨的光辉,朦胧的薄雾笼罩大地,空气中散发着沁心入脾的清新。
但对于边境的这座小城里的人而言,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度过了他们最后的一个夜晚,他们将所有的情绪,跟想说的话,都丢在了昨夜,现在,他们脑海里只一个想法,誓死捍卫他们身为军人的最后荣耀。
所剩无几的人立于城门下,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他们的将军,眼中只剩下昂扬的炽热战意,虽然大部分人都已经伤痕累累,甚至肢体残缺,但却在他们脸上见不到半点怯意。
前方,将军沉如水的眸子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像是要把这些人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永远的记住这群荣耀的军人。
末了,似是记住了每个人的样子后,将军转过身去,目光紧盯着城门,身后众人目光跟随。
沉默至始至终,将军没有说一句话,矗立着的众人也没有一丝言语,因为这一刻,不需要。
“!”
城楼上的士兵发出信号,提醒众人敌人已经来了。
将军了然,一挥手,一众士兵向两边隐去,蛰伏起来。
“咚”
“咚”
很快,城门外,猛烈的撞击声犹如一声声丧钟,敲响在众人心头,让人心头一紧。
“咕—”
冷汗流下,有人不自觉的咽着口水,紧握兵器的手又加上几分力道,紧张不已,老练一点的人拍着身边人的肩膀鼓励到。
一声声扣人心弦的撞击不曾间断,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响起,力道越来越大,不断晃动着的城门愈来愈松动,仿佛随时都会被撞开,众人心情跟随着城门的晃动越来越低。
另一头,向着与城门相反方向跑去的云熠似有所感应,停下脚步,伫留在原地,望着城门口的方向,久久不语。
至于为什么云熠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当然是逃命了。
破城之际,对方无疑会将重心放在正门,此时便是最好逃生时机,若是前几日,虽然对方的大部分精力也都放在正门,但为了破城,对周遭的警戒必定不少,他们的目的只是破城,而并非杀人
现在攻破城门近在眼前,那对于周围的监视与否,对他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所以几人此时出城,引动的声势必然最小,也最有可能成功。
说实话,云熠对这里,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情感,他还做不到像那些人一样,不畏生死的去守护这里。
他现在所能做的,最多就是带着对这些人最后的尊敬,活着出去,向世人述说他们的故事。
“怎么了?”
身旁,见状也停下脚步走到云熠身旁的溪芸公主疑惑道。
良久,云熠收回目光,微微摇头:“没什么”
云熠心里想到,也许多年以后,人们在史书上读到这段历史时,会感叹他们的英勇,钦佩他们的气节,亦或许他们会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中,没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这世上,留下过这样的事迹。
但这一刻,他们无疑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一群人。
就在几人继续踏上逃亡后不久,喧嚣自另一头传来,蔓延至整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破了。
几人心里一噔,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在耳中,却不敢做片刻停留,加快了脚步。
许久,几人来到一道小门前,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了下来。
那边的喧嚣声渐渐弱了下来,到后来,几乎已不可闻,停在门前的几人沉默了下来。
“走吧”
片刻后,率先回过神来的云熠对着几人道。
虽然他也很想停下来为他们默哀,但现在的时间好像并不合适,他们还在城内,并没有脱离危险,敌人随时有可能发现他们,所以他们不能停下。
不用云熠提醒,几人心里也明白,片刻伤感后,几人收敛起悲伤,迈出了这座城。
但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出了城,几人脸上瞧不见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猫在一旁的树后,脸上满是紧张。
云熠探头瞧了瞧不远处的一队士兵,认出了他们,因为他们穿着跟城门外的大军一样的盔甲,很显然,他们是武军。
看样子,几人运气并不是太好。
但好在他们人不是很多,并不能完全注意到周围所有的风吹草动,对几人来说算是个不是太好的好消息。
看了看这群士兵巡逻的路径,云熠思考片刻,对着几人使眼色,示意让他们跟着自己。
得到几人的点头回应后,云熠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将头紧紧的埋在草丛下,蹑手蹑脚的朝旁边移动,几人学着样子跟在身后。
几人三步一停,两步一望,慢慢的与那队武军远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几人走出的也越来越远,心里也逐渐放松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
“!”
一声严厉的大吼响在耳边,将几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云熠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看着那出声之人。
“锵”
刚抬起头的云熠,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泛着寒光的利刃,思绪飞转。
看了看那人身后数十步之外的一队人马,云熠一把握住旁边想说些什么的溪芸公主,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操着蹩脚的口气道:“军,军爷,我们就是路过的几个赶脚的商人,本想进城补充下物资,谁成想遇到了这档子事儿。”说完后,又像是担心对方不信,装作气馁的样子叹着气。
“商人?”那人一副不信的模样,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在看到躲在云熠身后的溪芸公主后,神色微诧,正待准备走近看的清楚一点。
云熠将脸挤了过来,笑道:“这是我家婆娘,比较怕生,军爷见谅。”
在云熠说完后,身后的溪芸公主眉角带笑,虽然她知道云熠只是为了糊弄眼前的这个人,但她还是很高兴。
“这是我小弟跟弟妹。”见那人又询问的目光看着毕升两人,云熠赶紧补充道。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条道上有商人往来。”那人眼神怀疑道。
“这不是受旱灾影响嘛,良田无收,这才无奈被迫从商,第一次做这行,初来乍到,不知道该走哪条道好。”云熠’无奈’的解释道。
见对方将信将疑,云熠又赶紧说道:“军爷放心,我们马上就走,不打扰军爷们办事。”
说罢,云熠一边笑着冲那人点头,一边急忙催促着几人走。
“站住”
几人走出没多远,身后那人兀的开口叫道。
“既然是商人,那就随我们进城,正好替我们清点清点物资。”
“跑!”
低吼一声,云熠拉着溪芸公主撒开腿就跑。
清你奶奶个腿,好不容易出来了,再进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追”
见几人拔腿就溜,那人似反应过来了,冲着走过来的一队人马大声喊道。
“啪”
因为云熠跑的太快,拉着的溪芸公主有些跟不上,一个扑腾,摔倒在地。
似是所有逃亡途中都避不开的情节,但云熠此刻已经没有闲情去吐槽了,急忙拽起她,拖着向前跑。
“咻!”
一道寒光破空而来,飞速向着几人靠近,眨眼间,就来到身后。
毫无知觉的几人拼命的跑,半点不敢回头。
“噗嗤”
在一声入肉的声响中,云熠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低头,一支染红的利箭,稳稳当当的插在自己胸前。
“砰!”
毫无防备的云熠带着扶着的溪芸公主一齐向前倒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慢慢的,随着血液的渐渐流失,云熠的意识开始变的薄弱,视线开始模糊。
“云熠!”
清醒过来的溪芸公主看着云熠的背后,一只贯穿胸膛的箭矢射在他身上,旋即失声道。
“你怎么样了,云熠?”声音焦急又无助。
听着耳边模糊的话,云熠艰难的侧过身子,脸色苍白的笑道:“现在,我,我可以告诉你了,死是什么感觉了。”
“不要”
溪芸公主声音哽咽,如珍珠般的眼泪夺眶而出。
“好痛!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云熠声音虚弱,苦涩的笑道。
溪芸公主沙哑的声音哭泣道:“不要!”
“对,不起!”
艰难的说完三个字后,云熠无力的阖上了双目。
听到云熠的道歉,溪芸公主神色一顿,忘记了哭泣。
为什么要道歉?云熠也没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溪芸公主回想起昨晚,自己问他“你见过大海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子呢,听人说海是蓝色的,海里有好多大鱼,好想去看一看。”
他回答说“那等我们出去后,我带你看。”
“真的?”
“嗯”
刹那间,一股酸意涌上心头,泪水灌满眼眶,让她看不清了云熠的模样。
要是,早点遇到你,那该有多好。
“我好像,来的挺是时候的。”
突兀的声音响起,溪芸公主猛的抬头看去。
入眼的是一个美的不像话的银发女子,一身银甲英气耀人,嘴角微扬,淡淡的看着溪芸公主,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怀里的云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