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在他怀中讲述了自己这一月来的煎熬,末了抬起头生生问道,“你可愿娶我,带我走?”书生见到怀中一月不见却憔悴了许多的女子,她满脸泪痕眼神满含期盼,满身狼狈却周身散发出坚定的信念,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却又什么也没想,他只知道这辈子他决不能辜负了怀中的女子,抱着她心疼又坚定的说了声,“好。”闻言她顿时满脸笑靥,眸中光华灿烂,这笑脸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让他一辈子无法忘记。后来,他带着她四处辗转,一边读书一边生活,她很坚韧,什么都学得很快,或许是生活所迫,他们互相扶持,咬牙走过了许多日子。后来,他们定居在一处农庄,那儿离帝都不远,方便书生赶考。她拿出自己珍爱的首饰交给书生用以帝都赶考时的花销,其余的财物都在辗转途中花尽了,期望他能一朝中举,了却心中夙愿,实现他的理想抱负。他抱了抱自己的妻子,迈开步伐,带着雄心壮志的走上这条充满了希望的道路,他想着他将带着荣耀返回,堂堂正正的迎娶他心爱的女子,使她永远在自己怀中无忧无虑的笑着。她痴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溢满了幸福,轻轻将手放在自己腹部,等他回来一定会高兴疯了的。却没料到,这一次的离别,使她永生再也没见到他。
小轩低低讲到这儿便没再言语,冷泠奇怪的看着他,“后来呢?”
“后来,奶奶留在家中养胎,安心待他回家,却没想等来的却是他高中状元即将迎娶宰相之女的消息,奶奶听闻这个消息顿时晕了过去,醒来后。。。”小轩顿了顿,“鲜血流满了地面,奶奶挣扎着爬出门外,引来了邻里将她送医。再次醒来后便得知孩子没了。”
冷泠心中一惊,“之后?”
“奶奶大受打击,大病一场,几欲死去。之后便带着病体离开了农庄,四处辗转,几年后来到了仲田村定居下来,她的病也是从那场打击后遗留下来的。”讲到这儿,小轩长长呼出胸中一口气,似是要把心中郁郁之情也一并吐出。
厅中一片沉默,房芓冷泠都低着头没说话,似在消化着这个长长的故事,小轩静静陪着她们,等着她们回神。窗外夜色已浓,只有一弯皎月挂在夜空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树上的蝉鸣声低低响着,显得有些沉闷。许久之后,房芓叹了一口气,“原先还在奇怪初见到徐奶奶时她端庄娴静的做派,原来本就是书香门第之人啊。遭此噩耗,徐奶奶没有想过返回家中么?”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当初奶奶不止逃婚令家中颜面尽失,还跟着男子私奔,尔后更是未婚先孕,之后落得被抛弃的下场,奶奶自觉无颜再回家中,硬是咬牙自己撑过了这几十年。恐怕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初的一时冲动,竟让她一生再未回到家乡。”小轩想起当年小小的自己坐在奶奶膝头问她为什么不回家时,奶奶面上露出的饱含思念却又带着深深愧色的神情,而后自己又问道奶奶还喜欢书生吗,奶奶眼中似怨似恨却没有后悔之色的眼神,小轩时至今日也没弄明白这种复杂的情感,但从当时奶奶的言行中,小轩却是感觉到她的悲伤似乎笼罩了整个屋子。
“奶奶从没后悔过。”小轩最后说了这句话。房芓冷泠的心情却更是悲凉。
第二日,府中下人来报,府外来了一位老者,随行只带着一位仆人要来拜访袭人阁的老板。冷泠听了之后冷笑一声,“果然来了,速度倒是挺快。”
“让他进来,既来拜访,想必是有话想问。”房芓一边吩咐下人带人进府一边对着冷泠说道,转身看到小轩面色沉郁,心知他心有芥蒂,便问到,“小轩,不若你先回房等着,我和泠见完他再与你详说?”
“不必了,房芓姐姐,我也想知道他如今寻回奶奶还想干什么。”见小轩坚持房芓便不再多话,三人坐在大厅之内等候那负心之人。
老者随着府中下人的带领进了大厅,只见厅中主位之上竟坐着两位妙龄少女,他心中惊疑面上却不显,只是暗暗观察,那两位少女之下还坐着一名年岁更少的少年,三人俱是面色内敛,沉默的看着他。
“敢问袭人阁老板在否?”老者见厅中并无看起来像是经商之人的人在,又见主位之上坐着的冷泠面色不善,似乎对他并无好感,只好问向冷泠身旁坐着的房芓。
“我便是,不知老人家不请自来是有何事?”房芓虽面上温柔,语气里却是带着一丝尖锐。
老者看着眉宇间还带着一丝青涩的房芓,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传闻中的袭人阁老板竟是一名少女,是老夫眼拙了。”老者拱手叹道。
“今日老夫冒昧登门拜访实有要事相问,此事存于心中数十年不得舒缓,这才如此失礼,还望小姐见谅!”
从下人来报老者前来拜访时冷泠便阻止了房芓吩咐下人准备茶水的动作,老者入厅之后更是不曾请他入座,此时见老者站立厅中与房芓对话毫无架子,也无对她们待客之道的怨言,气度从容淡定,言辞亲切礼貌,没有对房芓年龄的轻视,也没有自持地位显赫的高傲,冷泠心中对于老者的印象倒是改善了一些,看他样子也不像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难不成有隐情?想到这,冷泠开口,“看您年岁已高,请坐下说话吧,适才光顾着想您为何不请自来,竟忘记奉上茶水,也是我们疏忽了,抱歉。”
冷泠面色淡淡,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神色上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老者见这个面色清冷的少女一开口就轻轻将自家的失礼待客推脱了干净,心中也不恼,只是轻笑颌首。
“无妨,本就是老夫失礼在先,不知二位小姐如何称呼?”
冷泠此时已不想说话,并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将头偏向一旁,招手将小轩引了过来,轻声在他耳旁说着话。
“我姓房,旁边坐着的是我的姐姐,姓冷,姐姐身旁站着的是我们的弟弟。”房芓见冷泠请了老者入座,已是最大的温柔,此时不再理睬老者也是情理之中,便自己向老者介绍起来,顺便唤了下人端来茶水给老者。
“房二小姐小小年纪便能经营起这声名大噪的袭人阁,当真少年出英雄,是为商业奇才啊!”老者观房芓面色温和,眉眼间自有一股成稳气度,这厅中几人中似乎是由她主事为多,此次冒昧拜访,想成事,从这位脾性较为温柔的少女着手必不会错。
“您谬赞了,袭人阁不是我一人之力便能拔地而起的,它是我们姐弟三人共同付出的心血之物。”房芓柔柔一笑轻声回道。
“哦?三位小姐少爷年少有成,将来必定前途无忧!”见房芓应答有度,还是个谦逊之人,老者心中更是对她高看了几分,有些喜爱。
冷泠看着两人之间迂回轻聊,就是不谈正事,心中有些烦闷,便径直打断了他们。“恭维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老人家今日所来究竟是有何事?”
房芓心中也是对他们的谈话有些乏味了,跟官场上的老狐狸打交道她还是第一次,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心神才没被他套出什么话来,见冷泠打断心中高兴,朝着冷泠飘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也正了正神色,认真的看着老者,“老人家,家姐言辞有些冲撞了,在此我先给您道个歉,不过她所问也正是我想说的,您今日既进了府中,我们姐弟三人也是拿您当客人来招待的,现在茶过三盏,该是说出您来这的目的了吧?”房芓说完便定定看着老者,脸上带着笑。一旁的小轩早就心中不快老者的拖沓,这会儿也是将心中的不满直接表现在脸上了,目光冷冷的看向老者。
“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言了,”老者见厅中几个少年人已面露不悦,心知是自己身处官场多年的圆滑世故之语惹得她们不快,但眼下寻人之事迫在眉睫,也顾不得其他了。
“昨日在贵阁中小酌,闲聊时听掌柜的说起‘思故人’的由来,这位故人与我多年来所寻之人颇为相似,大喜之下便直接登门拜访了,还望小姐能体谅老夫之心,能否请那位故人前来一见?”
老者说得恳切,眼中激动也不似作假,这让房芓几人有些料想不到,不是说是负心之人么,既然已抛弃妻儿,那如今之景又是怎么回事?几十年不间断的寻找?这其中难道真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