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看看这蜀道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夜无眠站了起来，朝着着那两道石柱走去。
石柱古朴，上面刻着山海云图。石柱之间有着犹如水镜的结界，形成了门。夜无眠注视着这门，缓缓伸出手。
“嗡！”他的手刚碰到结界，一道波光便自门中迸发，波光所过之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灰色，这是岁月的颜色。这一刻，时间被停下了，夜无眠犹如雕像一般保持着手上的动作，就连从他脸颊落下的那滴汗水也停在了半空之中。
夜无眠周身的景色在不断倒退，他所经历之事被倒着回放。
黑蛇与猛虎，石道与剑阁，高耸入云的峰顶，倒飞的云朵，绝壁，白猿，黄鹤，孤松，石台，索桥，冬秋夏春……
时间在倒流，一直到他踏入索桥的前一刻。
“哒！”那滴滴汗珠从空落下，滴在了他脚下的石板上，把这定格的灰色世界荡起了一道道涟漪。灰色退去，色彩再次回归。夜无眠向前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仓促之间，他的手抓到一物，目光朝手中看去，他手中的东西是一个酒葫芦，只是上面已经布满了青苔，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洗礼。
虽是如此，但他觉得这葫芦十分眼熟。拿着葫芦缓缓站了起来，手指在上面摩擦，青苔被擦掉了，露出了“不归客”三字，他把葫芦翻了过来，擦掉底下的青苔，葫芦底下，一个“霜”字也露了出来。
豆大的汗水开始从额头冒出，这分明是他进入蜀道之前留下的酒葫芦！
他开始环顾四周，猛虎不见了，黑蛇不见了，石道不见了，就连那被人一剑劈出来的剑阁也不见了。他摸了摸腰间，把柄断了的匕首完好如初，而挂在腰间的谢公屐已经不见了。
又摸了摸身后，那披风还在。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把它盖在猛虎的头上了啊。远处，有着一道黑点，夜无眠记得，那是那个老翁所在的村落。
“我……又回到了起点？还是说我所经历的不过一场梦？”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看着那葫芦和完好如初的匕首，艰难的说道。
抬头看身前的两道石柱，石柱间依旧有着水光般的波纹，看不到里面的景色。夜无眠发现，石柱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石像，一只猛虎，一条黑蛇。
“可这葫芦上的青苔又是什么回事？没有一段时间的洗礼，这青苔是长不上去的”夜无眠摇了摇有些发胀的脑袋。
“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一步踏入水光般的波纹。他越过波纹，入目是一条长满青苔的石阶，石阶两边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剑，有些剑已经在岁月中蒙了尘。夜无眠没有停留，踏上了石阶。
“嗡！”石阶旁的剑动了，嗡嗡作响，发出了剑鸣。似欢鸣，似迎唱。
“你们是在欢迎我吗？”夜无眠停下缓缓说道，话音刚落，剑鸣声更胜了。
“谢谢你们！”夜无眠朝石阶两旁拜了两拜，剑鸣安静了下来。他缓缓走上山，不多时，便到山顶，一道气派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未曾想山顶竟如此辽阔，曾在史书上看过阿房宫的记载，现在，蜀山的壮观与之相比，不遑多让！”
夜无眠话音刚落，山下万剑齐鸣，一道道剑意从那些古剑上飞出，于他头顶汇聚交缠。不多时，一朵洁白无瑕的莲华在交织的剑气中缓缓诞生。莲华浮空，花开四十九，一道道剑气于花瓣间流转。
“这是剑道莲华！想当年，谪仙李白入蜀道，带出了一朵莲花，然后才以青莲居士自称”夜无眠吃惊道。
“少年人，你来此何为？”一道古老的声音从剑道莲华里传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出现在剑道莲华旁。
“晚辈时日无多，听闻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便来此一试机缘，未曾想，蜀道的尽头便是仰名已久的蜀山”夜无眠回道。
“何为剑？”老者再问。
“晚辈虽不曾学剑，但深知，剑者，百兵之君也，如人中君子，刚直不阿。剑道自有禅意深，侠义兼修心与身。晚辈认为，剑便是侠义。”夜无眠抱拳回道。
“哈哈哈，好一句剑道自有禅意深，侠义兼修心与身。那我问你，何为道？”剑道莲花中，老者大笑着，再一次问夜无眠。
“何为道？”夜无眠盘膝坐下来苦思，一道道记忆在他脑海中回放，他所走过的路，所经历的事，所见过的人……
“晚辈认为，我脚下的路便是道，我走过的路，路上经历的事，见过的人都是我人生道路的一部分，所以，我脚下的路便是道”夜无眠站了起来，指着脚下说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中悟着自己的道，有人学剑，有人舞刀。有人生而为王，有人落草为寇，这都是道”
“我虽时日无多，但俗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而我喜欢美好事物，碧如美酒佳人，碧如风花雪月，碧如圣贤诗书。酒会友，醉论道，醒折花，与佳人，共雪月，这便是我的追求，亦是我的道”夜无眠不知不觉间心中有所悟。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少年郎，你可有什么要问的吗？”老者问道。
“晚辈想知道，自我踏入蜀道起，过了多久”夜无眠拿出了那布满青苔的酒葫芦。
“一道索桥度春秋，恍然如梦是一年。你觉得呢？”
“一年过去了啊，书上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未曾想我却在此经历过，真只觉得恍如昨日”夜无眠感叹道。
“你这样少年郎要是就这么死了委实可惜，这朵莲花便送与你了。它虽无法除掉你身上的死气，但可以帮你延缓它的侵蚀”老者手一挥，剑道莲华缓缓降下，融入了夜无眠眉心。
石阶边，万剑再次齐鸣。一道剑光从夜无眠身上升起，直上九霄，搅动天上风云！无数强者仰望着蜀山的方向，那名曾为夜无眠指路的老翁，丢下了手中的竹篓，浑身颤抖的朝着光柱的方向跪拜。
“蜀山不成器的弃徒在此拜见掌门！”老翁眼中含泪说道。
东华皇朝的龙霄宝殿中，一气宇轩昂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奏折，站了起来遥望蜀山的方向。
一家酒馆里，天机老人遥望蜀山捋须一笑。
北荒，一身墨裙的清冷女子立于雪山之巅陷入了沉思。
南蛮，遍地枯骨的魔山宫殿中，闭目坐于宝座上魔君张开了猩红的双瞳。
“蜀山那些牛鼻子不是在数百年前举派飞升了吗？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留了下来”语罢，他又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