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林殷打出手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后,谬也总算是停下了脚步,摘下017,示意暂时休息。
派也摘下了贝雷帽,就这么一会儿,他的头发已经塞了满满一帽子,一摘下帽子,头发立刻披散而下,顺滑无比,就跟广告里洗了飘柔的美女似的。
派将散发着光芒的十字架递给谬,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橡皮筋来,随意地将头发末尾扎住,右手垂下时自然而然地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这是157的副作用。”派看着目光奇异的林殷,指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戴上它之后可以让我看透幻觉,但是作为代价,它会让我逐渐变成一个神经质的名叫提妲尼娅的女人,影响速度很快,要是不及时摘下会无法逆转,阿门。”
“……仲夏夜之梦?”
谬朝林殷投来惊讶的目光:“霍?你居然看过?”
“怎么,不行吗?”林殷一梗脖子,朝谬翻了个白眼,“我曾经怎么说也能算是个高材生。那那个……”他模仿着派刚刚的动作,别扭地也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阿门’,就是十字架的副作用咯?”
谬点点头,挥手再次劈倒一只血肉,扔给林殷一个手枪弹匣,示意他换弹补刀。
“你搞快点,我们应该差不多快到核心了。”
“核心?”林殷换弹夹的手停滞下来,“我们不是要逃出去吗?”
“逃出去?我好像一直在说去阻止邪神降临吧?”谬也一副倍感惊讶的样子,虽然很显然是装的。
“那那那……你们为什么要带着我这么个被指定的祭品去,给它加餐吗?您好美团?”
“没有你它会那么轻松放我们过来吗?你是不是傻。”谬见林殷迟迟没有开枪,地上被他砍断的血肉即将聚合完毕,随手给它补了一枪,注视着林殷,“你刚刚可能被吓到了没有听清楚,现在我再说一遍,你,还有我们俩,这次,都是诱饵。”
“你疯了吧!”
“你什么时候有了我们没疯的错觉?你知道为什么我叫谬,他叫派吗……”谬从背包里掏出一支水壶,灌了两口,扔给派。
派接住谬扔来的水壶,看着谬的背影,没有理会林殷的注视,跟着淡淡开口:“我们这些以字母为代号的‘希腊字母’,都放……”
突然,另一个清脆的,让林殷不由自主感到恐惧的女人声音响起,打断了派的话,也接着说了下去:“都放弃了自己的名字所代表的一切,我们只为了人类社会而存在。”
柔。
她突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瞬间吸引住了林殷的注意力,她仍然还是之前绑架林殷时所见到的样子,连衣裙,长到累赘的头发,手腕上本应被腐蚀的伤口荡然无存,在那的只有细腻的肌肤。
派看着她,神色复杂。
她也注视着派,面无表情。
沉默没有维持太久,谬飞快地重新戴好017,握着十字架举起步枪,跪姿瞄准,将柔纳入瞄准镜的一瞬间就沉稳地扣下了扳机。
十字架的光辉透过指缝,被指头切割得支离破碎,枪口喷射出来的火焰取代了十字架的光辉,将通道照得忽明忽暗。
数秒过去,谬终于打空了一匣子弹,他用嘴巴叼住十字架,退,掏,装弹匣,上膛,重新瞄准一气呵成。但他却没有再继续开枪。
借着这一小会的空当,林殷看清了柔的样子。
弹壳在谬身边不断落下,跌落在血肉组成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借着十字架散发的光芒,三人都看清了柔的样子,此刻的柔已经几乎不成人形,原本清新的连衣裙被狂暴的火力撕扯成了一块块黑红相见的碎布,而它本来遮掩着的高挑身躯上,已经不剩下哪怕一块完好的肌肤,到处都是焦黑与血洞,一只手臂已经不知道消失在了什么地方,另一只手闭也只剩下一小块血肉连接着身躯。
她瘫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块沾满血液的烂抹布被随意地扔下,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她还在轻微地频率不高地抽搐。
但她并没有就此死去,她身上的恐怖创口以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速度飞快愈合,失去手臂的那边肩膀也在逐步地冒出肉芽,像是即将重新组合成手臂,她举起逐渐愈合的残缺的手臂,伸到本应是眼睛的位置,像是在端详自己的惨状。
“邪神的力量……”
“等等!”
谬看着这血腥恐怖的一幕,眼神仍旧冰冷,没有半分动摇,嘟囔了一句正要继续开枪,却被派喊住了。
就这么一会,柔的眼皮逐渐长出,盖住了那恐怖的空洞,又过了一会,再度睁开,眼睛竟然已经重新恢复了过来。
谬看了一眼身边强行抬着他枪管,面无表情的派,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放松了手指和试图拨开阻拦的派的手,手中暗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榴弹。
派没有在意谬的小动作,定了定神,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问:“为什么不躲?”
原本名为柔的残破生物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恢复着自己漏风的喉咙和支离破碎的声带,慢慢地试图组成语言。
她说:“……快……嗬……一……点……再……快……咳……一点……”
她的话一开始还很艰难,每一个字都要卡半天,但随着喉咙的修复,她也表现得越发急切,她用恢复了一些的单臂支撑着身体,挣扎着朝着谬三人挪动着。
林殷早已经没有再看下去,他扭过头,努力地闭紧自己的嘴吧,让自己不至于当场跪地呕吐。
柔不断地接近着严阵以待,早已准备好开枪却始终被派阻拦着枪口的谬,另一只手已经重新长出,这让她的挪动稍微快了一点,她不断地试图说话,又时不时咳出暗红的血块,终于,她抵达了谬面前,她支起自己开始重新长出皮肤的面孔,让谬的枪口抵住自己原本光洁的额头,一只手颤抖着按住了谬放在扳机上,早已放松的手指,话语越发通顺:“快……咳嗬……杀我……嗬……控制……不住了!”
话音刚落,她狠狠地推下了谬的手指。
狂暴的枪声再次响彻整条血肉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