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不由感慨万千,当年母亲大骂叔祖给自己说的亲事。
说“泥垢,岂敢狂言附殿宇”,非要给自己娶高门贵女。
自己觉得不合心意,一直不曾理解母亲。直到今日方知母亲深意,又想到多年来老妻操持家务,打点各方都是得体妥当的,自己方才能天天高枕无忧。
不由自主的感谢起母亲与岳家起来,感谢岳父母教的好女儿,感谢母亲给自己找的好媳妇呀。
他们两个老夫妻倒是温存起来了。
调笑了一会,正妻正色道:“联查之事,事关重大,夫君还要好好准备。以助解元成事,切不可让三房那些蠢物坏了我家大事。”
嫡子道:“确实如此,今日母亲已经稳住了三房叔公,待到明日我再去多加看顾些。”
一夜轻雨声......
“为小姐,昼夜忘餐废寝,魂劳梦断,常忽忽如有所失。自寺中一见,隔墙酬和,迎风待月,受无限之苦楚。”
江那边的曲调,传到了对岸。关欣听着,倒也觉得曲调优美、词语动听,驻足听了一会。才继续赶路了。
关欣倒是没有四房老太太分析的那么睿智。
他就是害怕时间长了,两个姑娘受到了委屈。所以想尽快赶回去,至少先把查钰娘给救出来。至于另外一个,那就要等得到了新线索再说。
古代的自然环境确实不错,森林覆盖率非常高,景色也很优美,飞禽野兽也很多。
就是道路崎岖,扬尘厉害。一天路走下来,满身满脸全是灰尘,故而叫做风尘仆仆,回家第一件事情就叫做接风洗尘。
关欣现在的身体,倒是个肉体凡胎。却也是觉得奔波劳苦,颇为不耐。
当天,错过了驿站。就与一众伴当伙伴一起,在座兴盛的山神庙里歇息起来。
山神庙倒也颇为气派,许是交通要道附近。行人众多,香火也颇为不错。
庙祝收到了香火钱,为众人安排好了住处。厨房供给众人自用,伴当们劈柴的劈柴,烧水的烧水,做饭淘米好不一阵忙碌起来。
关欣洗漱完,与堂兄一起欣赏起山神庙的内饰起来。
墙壁上的壁画颇为精美,画的是文王吐子成兔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周文王勤政爱民,受到纣王忌惮。就把他囚禁起来,文王之子伯邑考为了救父。就重金贿赂商臣,送奇珍异宝给纣王。
没想到人狠话不多的纣王,直接把他剁成酱,赐给了文王吃。
结果,文王更狠,直接吃掉。纣王于是就觉得,文王没有那么神奇。就放了他,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狠中更有狠中手。
最后周代商,武王烧了纣王祭祀父兄。
关欣看出此画,画的很有几分永乐宫神韵,应当是元代之物。就笑着与堂兄讨论了一番。庙祝听了也颇为称奇,倒也佩服起这个俊秀书生了。
庙祝介绍道,原来此间壁画,正是朱好古真迹,确实非常难得。又是如何如何得过名人称赞。云云。
接着又是盛赞关欣一行,什么可见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又是好大一堆夸耀,什么本地山神老爷,又是如何灵验。等等。
关欣听的不置可否,堂兄却又奉上了一些香烛钱。庙祝高兴的合不拢嘴,赶紧送上一波称赞。
又说什么看两位气度不凡,不似凡人。必是文曲星降生,他日二位书生必定高中,一定可以成为举人老爷之类的云云。
想来当个神仙也颇不容易,一年里都要降生不少回。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个啰嗦的庙祝,关欣与堂兄相视一笑。也都没了游历的兴致,就一起回屋用餐去了。
兴许是饿了,这一顿饭倒也觉得十分香甜,吃的是津津有味。
辛苦了一天,众人也都早早睡下了。
当夜,关欣又梦魇了起来。
只见明月当空,一口老旧古井,一间破旧瓦房,一颗老柳树下,一袭红衣女子,却看不清楚面目。
风很大,扬沙迷人眼。音很低,如哭似涕。耳语声深,乱人心扉。
关欣走进了那座旧屋里面。一用力,却见那旧瓦房如朽木一般,一并而全都倒下了。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
破巷细雨刮骨风,漏断墙倾断魂处。
关欣站在这沙堆一般的废墟之中,却见得那一身红衣的恐怖女子。咔嚓咔嚓的转过身来,脖子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直直的看着关欣。
关欣给她看的心里发毛,怒生胆气。举起老拳,一拳砸去。那个红衣女怪忽的化成一团粉末,却又在远远的地方重新聚合起来。
歪着脖子,直直的看着关欣,大声喊道:“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逃不掉的。”
关欣一下子惊醒了起来,却见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原来是个梦啊,关欣没有了睡意,爬起来,穿上了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山神庙的后门外,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趁着月色,关欣走到了一个山石做的石凳前,坐了下来。
微风和煦,月朗星稀。山形如虎,雌伏于地。薄雾如霭,笼罩山野。好一个秋意盎然的夜晚,远处微微传来声声犬吠。夜色中,依稀见得远处山村的轮廓。
关欣坐于山石之上,月光洒满全身。长发散落,神态俊逸,宛如自天而降的谪仙。
有一个飘飘然,恍如神明的白衣老者。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地从虎形山上下来,走到了关欣的面前。
他金面美髯,身长体健,宽袖大氅,腰悬金带。来到关欣面前,轻轻行上一礼。言道:“解元公安好,吾乃此地山神。今夜设宴,解元公不如与吾同游一番如何。”
关欣见到此人气度不凡,态度温和有礼。倒是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也觉得倒是可以与他同游一番。
欣然起身,跟随山神一同游历了起来。入山后,地势陡峭起来,确有几处颇为险峻地方。但是走起来,也都是有惊无险。行至山脊处,有一巨大洞穴,看起来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山神望了望关欣,然后径直向洞穴走去。关欣看出山神眼中的戏弄神色,便毅然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