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为邱道人表功的奏表,已经呈上了皇帝的案头。里面言辞激烈,措辞浮夸,什么无双之国士,什么夺天地之功劳,什么国之根本,什么得之可安天下。反正都是邱道人好,没有其他人什么事情。只要有了邱道人自可一切逢凶化吉,天下太平了。
皇帝看着这些奏表,眉头锁的越来越厉害。当他读到一份写的特别浮夸的奏章时,眉头锁的更厉害了。看到了一句“从此天地造化钟神邱,一切太平天道人”的媚诗的时候。再也看不下去了。甩手就把奏章扔了出去,说道:“如此小人怎么混到今天的,狗屁不通的东西也敢拿来现眼。”四下内官也都不敢做声。
平息了一下怒气,皇帝另外拿起一份奏章,想看看别的换换心情。果然,写的不是邱道人了,而是北方要求赈济,南方要求修补河堤的折子。皇帝看了更加不悦,对着内官说道:“不是说邱道士已经天雨鲜鱼,怒斩恶蛟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首尾没有处理好?还是下面胡乱奏报欺骗朝廷。”
这奏章是内官精心放好的,答案早就准备好了。只见几位内官一起躬身,为首一人答道:“老爷不必生气,想来下面为了陛下开心,多写点好听的也是有的。至于求赈济的折子是户部与工部核对好的,想来不会出错。”
“哼”皇帝更加不悦,放下御笔。准备休息了,内官递上牌子盘。皇帝说:“今天去淑妃那里吧,不翻了。”
内官赶紧说道:“这几日,淑妃与太后、太妃们对道经颇感兴趣。还托人问了邱仙人法度气象。太后还问,何时可以传召新天师入朝觐见。”
皇帝像是吃了一个苍蝇似的,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那就明日让他入朝,好好让人看看他的斤两。”
“是”众内官赶紧答应,有急着说:“陛下那不是去淑芳宫的路。”
“不去了,起驾去齐美人那里。”
趾高气昂者多为气所使也
。。。
“不如归去,早膳都不肯提供。师傅我们回家吧。”明月小徒弟一肚子委屈。
兰道士赶紧安慰起明月。说明了马上要面圣了,怕朝前失仪,才不食的。不是克扣他口粮,还请邱道人师徒多多见谅。
“人家砍头的还有断头饭,饿死鬼最惨了。”明月的一席话,把邱道人与兰道士给齐齐说的一个踉跄。
邱道人恨恨地看着徒弟,明月也知道师傅恼了,吐吐舌头,吓得不敢再说了。
兰道士先是下意识的离开他俩几步,反应过来后,又歉意的向着他俩到了个揖。这个兰道士到真是一个烂好人的脾气,所以落了个得罪人的差事。
这一日的大朝会,吸引了各方势力的目光。可以说今日之朝会,就是各方势力共同创造出来的。各怀心思,各有目的。彼此都认为自己是那个最后的黄雀,谁都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今日这出戏的最后走向。但是到底谁是猎手,谁又是猎物。恐怕谁也不会真真的清楚。
驮着背,蹒跚的步伐,面目丑陋的邱道人与粗鄙不堪的童子,一起随着兰道士步入至尊之城。
满皇城的大内力士,自命不凡的朝臣,簇拥着那一位至尊之人。太后太妃带领着后宫众人一起在帷幕后面观看。
看见邱道人那丑陋的外表,滑稽的动作。后宫佳丽里传来了一声嗤笑,皇帝的嘴角也流露出了一丝看小丑的笑容。
皇帝却没有看见,殿下的重臣与贵胄中最佼佼者,也同样流露出了一样的神色,但目标却是他这位至尊者。
而满朝贵人却没有看见那队伍边缘处,一位锦衣小官也看着他们面露可怜之意。
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可怜之物,谁又是那无恙之人。
邱道人与明月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步履蹒跚之老者,引着那粗鄙莽撞之孩童。这一切真是像极了这个世道天下,钦天监正八品冬官章保正孙力挺,如是见。
冬月之京城寒气刺骨,天阴着凛冽的风如影随形,直入骨髓、冻入心扉。大殿里却温暖如春,与殿外的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寒风里,风卷起旗帜发出哗哗的响声,师徒二人换掉了新赐予的衣衫,穿上了旧衣裳。虽然这旧衣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却很让人觉得爽利。
小明月穿的,还是那件师傅赠送的衣服,还是吴家独院里面改小的款式。甚至有些针角都不太服帖,也不如新衣舒服,但是穿在身上就是感觉得劲。
邱老儿穿着以前那身老道袍,没什么特别的,甚至于还有些补丁,可是他就是喜欢。
衣服、衣服,还是舒服就好了。不是自己的东西,穿着心里也不安。
已经完全乱套了,看着邱道人的穿着。张天师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局势了。他不明白好好的局面,怎么会急转直下啊?这一切冲击着他的思想与观念。他甚至都有些觉得,自己的道心都开始动摇了。
好丑陋的道士、好粗鄙的野童。这是全场文武、显贵大官、贵人娘娘的第一印象,如此相貌竟会有奇异么?莫不是丑得出奇吧!
这样的风貌、气度完全不符合人们对神仙的幻想,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着不像有道之士,就算有些法术估计也是个妖怪。
张天师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估计鼻子都气歪了。殊不知,奇人必有异像。道教众神那个不是奇像异貌,五方天帝那个不是法相通天。“哎哎哎,经验主义害死人,看脸的世界,如何才能真正的做到唯才是举啊。烦烦烦,你等有眼无珠不要紧,就怕惹了真人,不传道法怎么办!”
不过这些心思都影响不了什么,邱老道与明月终于走到了大殿近前。
“宣邱道荷携徒明月觐见”。
邱道人与徒弟走进殿内,进三十七步,站定,目视至尊,双手做印,俯身作揖。
左右喝道:“大胆贼道,为何不跪。”
邱道人驼着身子回道:“只知敬天,不跪凡人。”
满朝大乱,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