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三)
没想到,叶荷上了车,也没有立刻坐下。她在等赵晓白。她也想和赵晓白毗邻而坐。其实,她也看出来叶湘师兄那点猫腻。她不想让叶湘师兄太靠近自己。尤其,在赵晓白面前,她不想和叶湘师兄靠得太近。她只想靠近赵晓白。
岳莹抱着同样的想法。不过,一城一地的得失,她并不是太过在意。她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路冷眼旁观。叶湘明明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在叶荷面前,居然如此进退失据。她也开始思考,叶湘为什么这么着紧叶荷。叶荷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照理来说,她比叶荷漂亮,也比叶荷能干。为什么赵晓白会喜欢叶荷,而不喜欢自己?虽然赵晓白看自己的眼神,也渐渐有了一些欣赏,但那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而不是对情人的欣赏。她还是有些不甘。她明明比叶荷好看的,为什么得不到赵晓白的喜欢?她明明是赵晓白的最佳搭档,和赵晓白也是亲密无间,为什么不能和赵晓白更进一步,成为情侣呢?他们明明那么有默契,三言两语就能点明工作重点。他们明明毫无隔阂,言笑无忌只是日常。多少次,他们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面对面地交流一下眼神,无不是会心一笑,畅快极了。那些默契,那些会心一笑,难道一次都没有在赵晓白的心里烙下印记?岳莹有些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眼前的叶荷就是明证。赵晓白有了一个唐菲卿,还对叶荷充满好感。说明她不如叶荷远矣!
叶湘没有坐下。叶荷也没有坐下。岳莹还是没有坐下。赵晓白只能选择站着了。他当然不知道,其他三人没有选择就座,原因就在他的身上。他还以为,大家不愿坐下,是怕麻烦。因为再过几站,人多了,尤其有老人家上来的时候,大家还要站起来让座。
于是,四人行,都站着到了市立图书馆站。只是叶荷的眼睛始终看着赵晓白,没有瞧过叶湘一眼。不是她不理睬叶湘师兄,而是她担心分心他顾,在赵晓白和她说话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叶湘体会着憋屈的味道。他又拿赵晓白没有办法。正面挑战,他已经试过。他失败了。至今,赵晓白都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他也不敢直面赵晓白。每天早上的晨跑,对于他来说,本来是一个接近叶荷师妹的好机会。他都不敢再去。体会过那种失败的绝望,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他不打算再正面挑战赵晓白。可是,他又舍不得叶荷。他不敢从叶荷的生活中消失哪怕一分一秒。他更不甘心失去叶荷。作为一个三十二岁的大龄青年,难得有一个女孩子闯进他的内心,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他害怕,担心自己会有任何一点疏忽,造成那个可怕的、无法挽回的结局。那个结局里,没有他的位置,只有赵晓白胜利的微笑。那个结局里,他是卑微如同尘埃的存在。那个结局里,叶荷师妹的眼睛里没有他,只有熠熠闪光的赵晓白。那个结局里,他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躲在大家看不见的黑暗角落。
市立图书馆的大门就在眼前,叶湘紧张地走着每一步。他既不敢突兀地离开四人行的大部队,冲到前面,去占领叶荷师妹旁边的座位,又不敢落后哪怕一步,让赵晓白走在前面。要是赵晓白哪根筋不对,突然和叶荷师妹坐在一起,他就要欲哭无泪了。他不像赵晓白那样,还有一个岳莹可以选择。他的眼里,叶荷师妹就是唯一。
走进大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谦逊地走在后面。从小,父母一向告诫他,要谦虚礼让。他也确实做到了。除了学业不能落后以外,他事事都不去争先。在公共场所,小孩子优先,老人家优先,女士优先,他总在最后面。他唯一能占据优先位置的,永远是大学教室里的第一排。因为很少人和他争抢,他也乐得靠近老师,让自己距离知识的传播者更近。
走在后面,让赵晓白走在前面,叶湘马上就后悔了。他又一次脱离了四人行的队伍。看着前面的三人行肩并肩,一步一步登着楼梯,没有一个人回头注意他,他仿佛站在世界的边缘。这说明了什么?他仍然是一个外人。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走进叶荷师妹的生活圈子。随时随地,他都会被前面的三人行远远地甩开。对于叶荷师妹来说,他似乎是一个多余的人。那么,在叶荷师妹的内心,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他有些怀疑。他是叶荷师妹的师兄。在叶荷师妹的内心,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应该占据着所谓师兄的那个小小浅坑吧。而赵晓白呢,必定占据着那个象征情人的巨坑,象征心上人的深坑。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似乎在自己身上抽筋拔骨。他仿佛就要失去支撑自己的力量。
不对,他只是暂时落后。他要振作!漫长的求学生涯,他一心扑在学业上,从未分心他顾。直到而立之年,他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遇到叶荷师妹,似乎就是上苍的垂怜,让他找到了专属于自己的夏娃。他是那个在伊甸园里,苦苦守候的亚当呀。他怎么可以没有夏娃?叶荷师妹对赵晓白的好感,一定是那条毒蛇的引诱造成的。他要拨乱反正,正本清源。赵晓白这样对爱情不忠之人,怎么可能是叶荷师妹的良人?他才是能够和叶荷师妹守望余生的最好归宿。
不知不觉,四人行登上了三楼。叶湘紧张地走在叶荷的旁边。他突然担心,叶荷师妹会走在岳莹的前面,抢先和赵晓白坐在一起。那样,他就没有机会了。好在,赵晓白和岳莹稍稍走在前面。忽然之间,叶湘又开始担心,赵晓白会不会抢先走到第二排,径直坐到叶荷旁边的位子。他很想抢先一步。可是,叶荷师妹会不会不再坐那个位子。毕竟,整个三楼阅览室,有几十个位子,叶荷师妹有太多的选择。他只能守在叶荷师妹旁边,既期待又担心地步步紧跟。
好在,赵晓白和岳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随即放下他们身上的背包和帆布包。叶荷还是选择上次那个位子,放下她的手提包。他的机会来了。
叶湘紧跟着叶荷。他既没有带背包,又没有带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水杯什么的。所以,他急中生智地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在叶荷师妹旁边的桌上。好在,多年来有做眼保健操的习惯,他只有一百多度的近视。没有眼镜,他也能看清大部分事物,不会两眼一抹黑。
叶荷见叶湘师兄选择坐在自己旁边,不禁皱起了眉头。叶湘师兄闯进了她的周末,她已经有些不喜。她不愿意,叶湘师兄介入自己的私生活。然而,他既然已经介入,她也不能直接露骨地表示不欢迎。毕竟,他曾经帮助过她许多。她不能太过绝情。
叶荷只能闷闷不乐地走进藏书区。要是赵晓白坐在自己旁边,就好了。她也一直虚位以待。可惜,赵晓白的心里老是装着唐菲卿,不敢更靠近一下自己。现在,赵晓白的旁边又坐了一个虎视眈眈的岳莹。天知道,岳莹这个家伙,在吸引赵晓白的过程中,会怎么发力。眼见着岳莹这个家伙越来越有女人味,她的危机感也越来越深。岳莹这么漂亮,完全不输给唐菲卿,只是少了一个明星光环罢了。要是赵晓白一个把持不住,哪天被岳莹这个家伙俘虏了,她哭都哭不出来。
叶湘把眼镜放在叶荷旁边的举动,岳莹自然都看在眼里。她早有预感,这个叶湘肯定要有所行动。他选择挨着叶荷的位子,当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唐菲卿远在天边,她无法针锋相对。眼前的叶荷,自然就是她最大的情敌。况且,赵晓白心里向着叶荷,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才是最没有优势的那一个。叶湘的出现,势必打破他们三人行的平静。叶荷在叶湘的爱情攻势下,选择了屈服也说不定。毕竟,叶湘那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说,还是颇有吸引力的。尤其,他还是叶荷的师兄。平常,在春城大学,他们肯定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的次数多了,感情说不定也会慢慢加深。叶湘的机会应该不小。关键就看叶荷对赵晓白死心塌地的程度了。唉!选择权还在叶荷的手里,她完全没有控制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