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琦的死,对凉念的打击很大。
这一段时间,似乎成了封展林死在手术台上、封信入狱那段日子的重现。
凉念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眼神睁着看天花板,整整看了好几个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凉念的眼前便是一大滩一大滩的鲜血。是林琦的鲜血。那件染血的衣服,在林琦葬礼的那天一并烧了
到了白天,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随便吃一点饭填肚子,便又躺到了床上。
林宛和张妈担心凉念,但不管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冷冽曾来过很多次,看着终日蜷缩在被子里,一日日颓废下去的凉念,他将她直接拎到了阳台上,丢在了阳光底下。
耀眼的阳光生生刺进眼睛,久不见阳光,凉念的整个身体像是在腐朽的前一刻,突然照射到了温热的光亮,感觉全身上下的蠕虫被阳光一大片一大片地杀死。
“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林琦死了你就自暴自弃?你想过你妈没有?!”冷冽看着凉念,一字一句说道。
凉念紧闭着眼睛,阳光的刺眼让她的眼睛有些生痛,只能依靠躲避的方式。但冷冽却不想如她的愿,生生迫使她睁开眼睛,面对直面而来的阳光和温热。
冷冽的话像是当头棒喝,将凉念生生打醒。对,她还有林宛和张妈需要照顾,她还要等监狱的封信出来。
她不能倒下。
在未来的八年时间里。
三天之后是林琦的葬礼,凉念穿着一身黑衣出席。林宛担心她,本来想一起过来,但考虑到现场必然有记者在场,为了不让记者打扰到林宛,凉念还是拒绝了。最后,是助理小纯陪着凉念出席的。
葬礼上,除却林琦的一双垂垂老矣的父母外,就是一些记者,生平的亲戚朋友知晓林琦被记者曝光的事后,出席的人很少。
当你光鲜耀眼的时候,他们趋之若鹜,而当你一朝败落,便是避之若浼。不得不说,这才是真正的人心。
在葬礼上,凉念看到了Lucas,他跪在林琦的遗像和骨灰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凉念并不知Lucas和林琦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恩怨纠葛,但是看到Lucas如今哭得如此伤心,她知道,即便他已经结了婚,但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位置。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凉念走上前,看着Lucas,低声说道。
Lucas看了凉念一眼,轻点了点头。
爱情,或许真是种毒药,能让人丧失理智。高贵优雅的冷晴,在这日,也赶到了林琦的葬礼之上,大有大闹葬礼的架势。
“她都死了,你还哭什么?!”冷晴拽着Lucas的衣袖,一字一句质问道。
“这里不欢迎你。”Lucas的声音沉沉,眼眸却始终未看冷晴一眼。
“不欢迎?呵,你给我说清楚,这份让律师给我的离婚协议是什么意思?”冷晴的手上拿着几张纸,若是仔细一看,俨然便是离婚协议。并且,上面还签了Lucas的字。
“我要跟你离婚,就这么简单。”Lucas的声音定定,浅浅说道,“别闹了,回去吧。”
这一日,在林琦的葬礼上,冷晴和Lucas的争吵成为记者摄像头下的焦点。原本以为又是一个大新闻,但最后冷冽到场,说了一句:“要是明天我看到有关这场葬礼的任何报道,就给我冷冽等着!”
冷冽的这一句话,不禁让众人都倒吸一口气。如今的冷冽表面上虽只是娱乐公司的总经理,但背后冷家的势力,却是谁都不敢姑息。而冷冽作为冷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这一句,无疑是最彻底的警告。
冷冽在葬礼上带走了歇斯底里的冷晴,在转身的刹那,他的眼眸忽的扫了凉念一眼,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冷晴离去。
凉念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曾见过Lucas和冷晴。他们似乎在最后终于协议离婚,随后便失去了联系。而Lucas在离去前,曾给凉念打过一个电话,电话里,从始至终只有一句“对不起”。原本以为能陪她一路走上一线艺人的路,但最后,这条路还是没能坚持下去。未来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加油。
在即将去公司复工的前夕,凉念去监狱看了封信。如今的她,已经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知道自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
“哥,我觉得好累。”凉念看着封信的眉眼,面色沉郁地说道。
她从未在封信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软弱,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愈发想念起他来。尽管,此时在狱中的封信,连个最简单的拥抱,都不能给予她。可是当凉念看到封信深邃的眼眸之时,莫名地感到心安。
“对不起,若不是我现在这样,你完全不用受这种苦。”封信看着面色憔悴、较之先前明显清瘦许多的凉念,语气之中是满满的心疼。他从新闻中得知了一切,而新闻画面上,一遍遍播放着林琦自杀的片段,当时的凉念,就在一旁。
“不,我没有受苦,我只是心里有点难受。”凉念沉着一张脸,不久前死去的林琦,让她不禁想到了从天台跳下去的宋晓晓。
她们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却也曾在自己背后生生插上一刀。尽管遭遇了背叛,但凉念的心底里,不原谅,并不代表能够接受她们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死去。
只要一闭上眼,面前就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是宋安雅的血。
是宋晓晓的血。
如今,还有林琦的血……
“哥,我是不是个祸害?”凉念自谓自己不是红颜,却成了祸水,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因自己而变得分崩离析、不得善终。
“傻瓜,别乱钻牛角尖。”封信看着凉念的眉眼,定定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这不是你能左右的。林琦的死,不是你的错。”
“哥,你不知道,当时我就站在她旁边,要是我能意识到她要做傻事,立刻阻止她,说不定,她不会死……”凉念用手深深埋着自己的头,当时的她距离林琦那么近,但最后,却还是没能救下她。
“对于一个存心寻死之人,就算你这次阻止了她,之后她也会再次寻死。你救不回她,这不是你的错,你要知道!”封信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这个丫头的想法显然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若是他不能让她绕出来,她一定会胡思乱想。
“哥,这不是我的错?”凉念迷惘地抬眸,一双空洞迷离的眼眸,直直望着封信的眉眼。
“对,这不是你的错。”封信无比确定地回答。
在娱乐圈呆的久了,凉念有时候也分不清对错,脑子搅乱得像一团浆糊一样。还好有封信,每次自己来找他,他总能帮自己从困境中走出来。
看着凉念日渐消瘦的模样,封信的言语之中有些不忍:“念念,要不……趁着这次机会,退出娱乐圈吧?”
“不。”凉念直接拒绝,当她决定去参加星娱公司的艺人培训时,她就知道这一步既然迈出了脚,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未来的八年,封信都将在K市的监狱中度过,她必须时时刻刻陪着他,陪着他一起度过这段时间。若是她退出娱乐圈,封信不能在电视上继续看到她的身影。况且,即便她退出了,那些好事的记者,又怎会真的放过自己?即便以后找份工作,对于曾经出道过的自己而言,亦难如登天。
“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这几天天气变化无常,千万别感冒了。”凉念的言辞温柔,如涓涓溪流,直直地淌过封信的心上,“哥,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出狱娶我。”
“好。”封信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于年少微时相逢,如今时过境迁,他们俨然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正如张爱玲所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兜兜转转了这么许多,凉念希望封信知道的,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她总会站在原地,等着他。愿意陪着他一同欢笑,亦愿意陪着他一同哭泣。
走出监狱的时候,风和日暖,云朗天高,经由和封信的一番对话后,凉念感觉自己心上沉积的阴霾,似乎正被一点点地扫去。
“加油,顾凉念。”凉念在心底,对自己暗暗说道。
她抬脚一步步走出监狱的大门,看到小纯站在外面等她,但是凉念没想到的是,陆凌风——竟然也会站在那里。
他倚在拉风的迈巴赫旁,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阿玛尼西装,显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修长俊逸。
此时的他,正盈盈看着从监狱一步步走出来的凉念。
是的,他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