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在监狱受伤的事传到凉念这边的时候,她正在拍一场重要的戏份。拍摄期间中场休息,凉念便接到了林宛打来的电话。
听着林宛在电话另一头所传来的消息,凉念感觉整个人忽的一怔,灵魂像是被一下子抽离,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握着手机的右手倏地一颤,手机“砰”地掉落在地上……
林宛说,封信在监狱里受伤了,伤得很重;
她说,要是发现的稍微晚一点,说不定人就直接死在了监狱里;
她说,他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
凉念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里的血液,如同随时随刻将要轰炸开来地翻腾,又如同大雾中白茫茫的寂静。生生世世,爱恨纠缠,一瞬间已恍若隔世。
他是她的哥哥。
也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是她的生命乃至全世界。
如今,却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徘徊。
凉念的神思回到现实的第一瞬,就是回K市。顾不得脱下身上的戏服,凉念一路跑到街上打了辆车便往机场的方向而去,将拍摄统统抛诸脑后……
小纯跟了凉念时间不短,看到凉念这个样子,知晓定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代替凉念跟导演请了假,便赶紧捡起凉念掉落在地的手机,就追着凉念离开的方向赶。
飞往K市的飞机半个小时后起飞才能,但凉念跑的急,身上根本没带身份证等相关证件,连手机也丢在了拍摄现场,记不起小纯的电话,只能蹲在地上,害怕地用手紧抱住自己,用力想要克制身体一阵阵的发抖。
什么是封信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他还活着吗?封信……封信……
“哥,你要等我……”
她低声哭了起来。
然后哭声越来越痛,她真没用,封信出事的时候,什么事都做不了。
小纯追到机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凉念蹲在机场的大厅痛哭的场景。下午清冷的阳光中,她的身影仿佛虚弱得透明,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好像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站在那里。唯独那双眼睛里,稍稍有些声息,闪动着恐惧和脆弱的微茫。
“凉念——”
小纯惊呼,扑过去抱着凉念,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座椅上。
“我要回K市……”凉念的身体如冰冻般寒冷,眩晕的漆黑再次试图将她击倒。右眼皮不停地跳着,不祥的征兆,令凉念五脏六腑撕裂翻涌得想要呕吐。
“好,你不要哭,我去买票,我去买票……”小纯紧紧握住凉念的手,凉念静静闭上双眼,手指彻寒如冰。
凉念一到K市,立刻就往医院的方向赶,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早已等在那里的林宛。
由于封信的伤势严重,监狱方面允许保外就医。只是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却不允许凉念和林宛探监。
任是林宛和凉念哭着求狱警,差点给他们跪下了都无济于事。最后无奈之下,凉念给陆凌风打了电话,尝试着让他疏通了关系,狱警这边才肯通融。
封信的心脏位置中了一刀,若是稍稍再偏离几毫米,他就将性命难保。饶是位置刺偏了,封信还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在医生长达五个多小时的抢救之下,才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时的他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透明的输液液体一滴一滴流入两人的身体,心电图监护器的屏幕有规律地跳动着。
手术是顺利的。
只要度过术后的危险期,就不会有大问题,这是医生说的。
凉念在看到封信的第一瞬,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直直地落了下来,浸染了整张面孔。随着步子的挪动,病床上那张昏迷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
是他……
昔日桀骜的面容,在此刻显得那般苍白。他静静地躺在雪白的被子里,薄薄的嘴唇依旧如平素般抿得很紧,即使疼痛,昏迷中的他就像一个执拗的孩子,痛的再厉害也不过是将嘴唇抿得更紧而已。
彻骨的疼痛,仿佛心脏被直直撕裂。
看到封信躺在病床上,她却站着什么都做不了。在他被推进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她还在横店拍戏,一无所知。
“对不起,哥,我来晚了……”凉念看着封信的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曾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容许自己倒下。
只是如今,他却只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将生命交由在别人手上。
输液液体一滴一滴地流淌。
重症监护室里,封信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深邃沉寂,然而当透过明亮宽大的玻璃窗,看到凉念缀满泪水的双眼时,病床上的他血液忽然凝滞住,她的眼神就像溪流般温和脆弱……
远远地隔着玻璃……
面容苍白的封信凝望着她。
如同她是一个幻影般。
深深地……
久久的……
凝注着她,甚至不敢呼吸,仿佛那微弱呼吸的小小动静,会将她的幻影惊惶破碎……
良久,他的右手吃力地从雪白的被子里探出,静静地浮在空中。虽然远远地隔着玻璃,可是看着她落泪,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覆上她的面颊,一点点拭去她面上的泪……
她终于来了。
熬过了死神的挑战,他终于等到了她。
而如今的她,想要推却一切,只希望能长长久久地待在他身边。
永远……
深秋奠空似乎总是高远而蔚蓝,偶尔飘着几丝白云,金风静静地吹皱一池秋水,泛起粼粼波光。小区花园里的草坪还是绿茵茵的,远处的几棵枫树已经红了,醉红的树叶在阳光里轻轻摇摆,沙沙地响着。
砂锅中冒着小小的泡,咕嘟咕嘟地翻腾着,一只汤勺不时地将翻起的白色泡沫舀出来撇掉。
“念念,这种事情让我来吧,你去休息吧。”张妈关切地说道,试着接过凉念手中的汤勺。
“不用,马上就好了,我想自己来。”凉念低声说着,将火关得更小些,细小的泡继续翻滚,汤已经变得清香乳白,“张妈,你去看看妈准备好了没,过会我们一块去医院看哥。”
“好。”
张妈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又过了一会,凉念终于将火关掉,盖上砂锅的盖子保温。她抬起头,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到小区的花园里,一对恋人正相拥着经过。
秋日的光影中,那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宁静、美好。
她静静地看着,唇角渐渐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所渴求的,亦只是如此简单的小幸福。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枫叶如醉。
秋日的风有些冷,阳光却很充足,带着暖意的光芒穿透枫叶,照着过路的行人。凉念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毛衣,手上提着装着鸽子汤的保温桶,跟着林宛和张妈,迈步朝医院的方向而去,只是脑海里,却是一直在回想着封信受伤的事情。
距离封信出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如今的他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只要再好好调养,身体便不会出现异样。
封信重伤的身体在一日日转好,只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凶手,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封信受伤那日,监狱里混了人进去,扮成狱警的模样,趁着午休没人的工夫,对准封信的心脏就是一刀,想要杀了他。若不是当时在封信的抵抗下那把刀插偏了方向,若不是当时其他狱警听到声响迅速赶到,或许封信真的……真的就这么直接去了。
会是谁呢?
究竟是谁,想要他死?
警方在一星期后,才找到了想杀封信的人,但他已经死了,溺水身亡,身上甚至找不到任何挣扎的痕迹。
但凉念很确定,他是被谋杀而死的。
他受人指使杀封信,最后被幕后主使灭口。
他,只是杀人的那把刀。
杀死尹哲修和明景瓷的凶手尚未找到,如今封信人在监狱都出了这样的事。凉念不确定凶手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们?!
对方将自己深深隐藏在暗处,找准时间窜出来插上致命一刀,根本寻不到任何踪迹。封信被关在监狱,他们都敢公然下手,他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孙嘉遇在知晓封信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徐倩倩火急火燎从国外坐飞机赶回了K市。
凉念和孙嘉遇见过面,他们都怀疑想置封信于死地的人,很可能就是当初陷害他藏毒入狱的人。
但若是想杀封信,为什么不在当初就动手,一定要等到现在呢?
现在封信在监狱里,得手机会比在外面小的多。
对方居然会选择冒这么大的险,也要杀了封信吗?
杀死尹哲修和明景瓷的凶手,究竟是谁?
想将封信置于死地的人,又会是谁?
谜团似乎变得越来越大了,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