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本仙对于苏怀瑜颇有一些怨念,想到当日花灯节的时候,这厮丢下了月言,与宋恒一起送孙姿娴回家,便觉得此事有些不妥,更何况在做了不妥的事情以后,没有致歉,没有解释,甚至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月言对于此事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每当我忍不住打探问起的时候,她都是无所谓的笑笑,这让我心中有些怀疑,这个江月言与苏怀瑜之间,是否真的有可以形成姻缘的男女之情。
终于,在本仙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创造条件的时候,苏怀瑜那边有了消息,信上说伯阳湖旁边的枫叶正好,所以苏家公子打算邀请江家小姐去赏枫,不过以我的猜想,估计是因为花灯节那天,苏怀瑜怠慢了江月言,觉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送来一张信笺过来,邀请月言出游连带着赔罪的。
在偷看了三遍信笺以后,本仙十分明确此次出游不会出现什么闲杂人等,于是目光灼灼望着月言,满怀期待问道:“月言,苏家少爷的邀请,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月言有些犹豫,闷闷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本仙最是厌烦这种柔柔弱弱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想去就是想去,不想去那就不要去,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过我也知道月言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与她的生长背景多少有些关系,也不能对她要求太多,而且月言是真真切切的善良软弱,比那些装出来的母大虫好太多了,更何况她待我一直没有异心,唉……勉强忍忍也就过去了。
我坐在木桌边,一只手撑着椅背,问她:“这次出去游玩,不会有其他什么人跟着,你不用害怕。”
月言低下了头,磨磨蹭蹭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以前从没有和苏公子单独相处过,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单手撑着下巴,劝慰她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能因为害怕,就不敢迈出去那一步,你想啊,若是你一直不动,你们俩的感情始终都是这个状态,以后成亲了,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再如此躲躲闪闪的,这可如何是好?”
月言咬了咬唇,仍是有些犹豫:“我……”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说道:“好吧。”
于是本仙立即心花了,怒放了,觉得距离回到天宫的日子不远了,正要转身斟茶时,忽听月言说道:“对了,从花灯节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一个人,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书生,我不认识他是谁,可是却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好像就是我的父亲。”
我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倒茶,像是随口问道:“兴许是你父亲在天有灵,察觉到你的心愿,所以入梦来与你相见。”
月言有些迷惑,之后又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本仙不由长呼了一口气,又听月言冷不丁的道:“对了,有件事情比较奇怪……”
我坐在椅子上,感觉屁股底下塞了几十把钢刀,僵硬问道:“什……什么事情?”
月言若有所思道:“我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的,在梦境里好像还看到了唐家叔父,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在一群书生中间练蹴鞠,我明明都没有见到唐叔父年轻的样子,居然还能够梦到,真是奇怪……”
我反应了片刻,镇定自若的喝了一口水,紧接着解释道:“你想啊,你那天不是对着花灯许愿,想要见到你的父母亲么,既然是你的父亲给你托梦,你梦到的东西肯定与你的父亲有关,你虽然没有见到我二……那个谁年轻的时候,但是你父亲肯定见过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月言哦了一声,乖乖坐在梳妆台前,不再往下询问,本仙不由又长舒了一口气,再给自己喝了一口水,忽然又听月言忍不住道:“可是……既然是父亲给我托梦,为什么我还在梦里见到了你?”
本仙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带着又不住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抬起头望着她:“什么?”
唐夜上仙是天上地下鼎鼎有名的月老上仙,即便修为比不上沈丹青上仙,更比不上伯陵上仙,但是利用回忆编织梦境,忘记把自己从梦境里抽离这种事情,她……应该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罢……
月言有些同情的望了我一眼,见我只是被茶水呛到多咳嗽了两声,即使有些脸红,那也是岔气憋出来的,便也放下心来,老实巴交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在梦境里面,我好像变成了你,穿着一身男装,跑到书院里去找人,而且找得那个人……还是唐家叔父……”
啊,事到如今,不得不感叹一声,本仙我是何其的蠢啊,仙者虽然可以利用记忆编织梦境,但是那个记忆本来就是我的,即使能够编出来梦境,在梦里面,月言的所见所闻也是透过我的眼睛,先前一直想着帮助月言实现心愿,压根都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一层。
我端着杯子,煞有介事的解释道:“你想啊,我们这几天一直待在一起,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整天在你面前晃悠,你梦到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一个梦境而已,偶尔出现差错,人物记岔了,有什么好在意的,不必真的相信。”
月言很好哄,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只是她有一个毛病,让本仙颇为头疼,这孩子委实热心了一点,对待从前发生的事情十分认真耿直,于是放过了这一茬,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对了,你那天说,自己先想一想,然后把你未婚夫和表姐的画像给我,不知画得怎么样啊?”
我不由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以后,又露出来傻兮兮的笑容,回答道:“我正在努力画,兴许再过两天,就可以给你了。”
月言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道:“对了,再过两天,我祖父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把你带到他的面前,他老人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仙现在算是深切明白了那是几个意思,真是不要什么,它就偏偏会来什么,本仙我的那点儿冤情,虽说冤得有些窝囊,堪比东海六月飞雪的窦娘,但是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再抱有沉冤昭雪的希望,更不希望江阁老为我主持什么公道,只想让他在山上多住几天,最起码要撑到本仙想到能够与他相见,却不会引起怀疑的对策。
月言见我一副吓呆的表情,禁不住笑了,温声安慰道:“祖父他人很好的,你不会害怕……”
呵呵,我也知道江阁老的人很好,可若是让他知道我就是唐夜,事情可就真的不会那么好了……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把月言打晕了抹掉她的记忆,我再拍拍屁股逃跑,还是化出另一副完全不同的容貌,告诉月言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位易容大师,大师技艺高超,鬼神莫测,他易出来的假面,就是拉到自己爹娘跟前都不认得。
索性就硬着头皮继续住在江家,待见到江阁老的时候,装傻充愣当作不认识他,然后告诉他我其实不是唐夜,而是唐夜流落在乡下,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而我娘辛苦把我拉扯长大,因为一场疾病命归黄泉,留下我独身一人,茕茕落落,孤孤单单,在寻找奸夫**的过程中,正好遇到了他的孙女儿月言?
本仙稍微想象了一下,再等到我老爹与二娘知道了这件事情,拖着一大家子前来认亲,然后一家人抱头痛哭,我爹骂我没有良心,二娘叹我黄连命苦的情形,忍不住先打了一个哆嗦,别的且不说,若事情当真如此发展,估计会把我表姐与那位状元郎吓到上吊,我还得跑到止阳宫找司命上仙行礼赔罪。
我露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打着哈哈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月言摇了摇头,认真道:“你我本就是朋友,我能为你做这点儿事情,也是应该,一点儿都不麻烦的。”
啊,本仙不由在心里哀叹,本仙我脑子一时糊涂,拐弯抹角与你做个朋友,你为我做得这些事情,其实会很麻烦的……
正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又听月言喊了我一声,我抬起头来,只见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一直盯着我看,就像在看一个关在园子里的怪物一般,我更加奇怪,于是问道:“作甚?”
月言露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伸出指头指了指我的衣服,低声说道:“你……你从一开始,那个壶里的水就撒出来了,你看你的衣裳都湿了……你,难道都不疼么?”
本仙立即低下了头,一下子惊跳了起来,顺带着还把手里的水壶甩出去老远,唉,这真是焦头烂额,顾此失彼,刚才倒水时忘记把水壶放回去,小喜姑娘刚刚烧出来的白开水,倒在衣服上还在冒着袅袅的白烟,真真是烫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