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望着他的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大怒,采撷采撷采撷你个大头鬼,真是见过体胖的却没有见过他这样心宽的,整天这样若无其事的胡闹开玩笑,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认真负责过,本仙虽然心怀宽广不屑拘于小节,但伯陵这万事不入心的性子,有时候还真是气死个人。
我伸出手推了一下他的头,刻意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没好气说道:“不是要见小皇帝么,再不去若是晚了,那小皇帝怪罪下来,可别怪仙友我没有提醒你。“
伯陵上仙站直身体,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又颇为无奈的扯了扯唇角:“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唐夜上仙我到今日才发现你原来真的是个女人。”
本仙立即恨得咬牙切齿,还是拼命抖了抖面皮,露出来森白的牙齿,向他阴测测的笑道:“啊,伯陵上仙终于发现了这点,本仙不禁感激涕零,真是谢谢你哦……”
伯陵忍不住笑了笑,俊美的眉梢间都是明媚的暖意,他撇了撇嘴,偏过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故意轻哼了一声:“不客气。”
本仙立即拔起路边的一丛枯萎茅草,朝着伯陵上仙的身上扔了过去,伯陵他翩然闪身避开,面容间依旧带着灿烂如花的笑意,叹了口气,向我无奈道:“好了,不要再闹了,再晚这小王爷可就真的触怒皇帝了。”
小皇帝找小王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不年关将近了么,为了向臣子们竖立出自己爱民如子爱官更如子的形象来,特意腾出时间约见朝中的各位大臣,因小王爷的父亲正在边关领兵,距离皇城有千八百里远,来自皇帝的恩泽与关心目测是享受不到了,于是就暂且由其儿子代替。
这个秦小王爷虽然盛名在外,但是并未在朝中担任任何的官职,关于这件事情我也曾偷偷问过伯陵,伯陵当时的解释是,秦王府本就位高权重,正所谓树大招风,很容易遭到小皇帝的猜疑与忌惮,因此小王爷父子并未同时进入朝廷,一是为了给小皇帝吃下一颗定心丸,二是小王爷他自己不愿意牵扯朝政,说什么与其车尘马足,高官厚禄,不如闲来无事一身轻。
现在想来,除了一个皇位,小王爷其实也不输给皇帝什么,更有甚者,倘若楚微镜选择的人是小王爷,或许将来会过得更好些,至少不用与后宫里的三千佳丽争风吃醋,整天勾心斗角担惊受怕会有哪个美人谋夺篡取自己的位子了。
伯陵上仙顶着秦小王爷的面皮离开以后,作为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本仙我,自然老实巴交的陪伴在皇帝的身边,那时候他正坐在文案前批阅奏章,本仙立即温柔体贴的奉上去一杯茶水,向小皇帝笑眯眯的道:“皇上,方才说了许多的话,现在想必已经渴了,还是先喝口茶水润润喉罢。”
小皇帝抬头看了我一眼,眸中带着些许笑意:“刚才都不见你站出来,现在想起要给朕奉茶了?”
本仙立即点头哈腰,脸上都快笑出来褶子了,向小皇帝讨价还价道:“哎呦皇上,您这样说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刚才是想给皇上奉茶来着,但是看到皇上与小王爷相谈甚欢,便没敢站出来打扰。”
小皇帝闻言搁下了笔,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你觉着小王爷这个人怎么样?”
依照本仙与伯陵上仙的交情,自然想为小王爷多说好话,比如才华于世正直忠耿天上地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的那种,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连忙硬生生的截住了话头,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自当万事以皇帝为先,倘若对局外旁人露出了半分青眼,弄不好会更加引起小皇帝的疑心,甚至连本仙我都得搭进去。
于是本仙默默斟酌了片刻,言简意赅道:“这宫墙外头的事儿,奴才是不清楚的,不过每当领着小王爷进宫时,路上偷看小王爷的宫女倒是不少……奴才心想,小王爷在外面想必也是十分讨姑娘们喜欢的。“
我回答完毕,垂目握着双手,一直保持着躬身低头的姿势站着,看上去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只听小皇帝轻轻笑了一声,没好气道:“朕是问你小王爷的为人如何,倘若朕有意提点小王爷入朝,你说好与不好?”
本仙一阵为难,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跟前当差就是这点不好,稍有不慎说错话就会给自己或是他人招来祸端,于是本仙细细斟酌,拖着字句道:“皇上您英明神武,要不要小王爷入朝为官,想来皇上自有圣断,至于奴才……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谈些风月还可以,这政事可是一窍不通。”
小皇帝闻言轻哼了一声,故作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会做人了,不过你一个太监,连宝贝命根子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风月?”
皇帝天威不可触犯,连我这个仙在他的跟前都不由出了一层细汗,藏在小鸡补服袖子里的双手紧握,仍是止不住的发抖,向皇帝赔笑道:“是是,皇上说得是……”
身为一个太监,连宝贝的命根子都没有了,自然谈不上什么风月,但若是身为一个太监,身上的宝贝命根子还在,自然就有资格谈论风月,甚至还能奢望情爱。
我不知道这个叫作喜庆的小公公,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决心与勇气,才会选择留在皇宫内院里,原本他应该卖身进入秦王府的,却阴错阳差来到这里,每天陪伴在皇帝的身边,战战兢兢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充当他的眼睛,观察记录着小皇帝的点点滴滴。
他们原本就是云泥之别,他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爷,绝世清华,就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放肆与亵渎,而他只是一个贫苦鞋匠的儿子,自家老爹在街头被几个恶霸出手打成重伤,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个胆敢出来制止。
是秦小王爷乘着马车路过,官兵开道,金锣鸣鼓,只是远远听着便将那些地痞恶霸吓得逃之夭夭,那时的小王爷坐在马车内,马车缓缓行进路过他们的时候,喜庆正抱着浑身是血的老爹狼狈坐在路边,望着面前富贵如云的气势傻了眼。
小王爷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随手摘下来扇子上的玉坠,隔着车帘扔在了他的面前,东西虽小,但是价值不菲,足够他给老爹请一个好大夫,并且支撑他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只可惜手中虽然有钱,但是却买不来亲情买不来性命,他老爹因为伤重第二天就死了,而他,当时的马车上裹着云绸锦缎,轻轻摇晃的微风中,他也只是依稀恍惚的见到了小王爷的侧脸。
只是这么一眼,便再也忘不掉,起初只是无依无靠,想到有他的地方做工,没想到阴错阳差被送进了宫里为奴,他没有经过净身,甚至都有逃出去的可能,只是听到皇帝询问大臣秦王府近况的时候,想要逃走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从此穿上太监的衣服,一步一步往上爬,到现在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秦王府暗中的线人。
当年小王爷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到,更不会知道他究竟是何人,然而这么多年,他却是行走在皇宫内院默默保护着秦王府,本是他自知自觉感恩图报,但是没想到自己此生还有和小王爷并肩行走谈笑的可能,于是鬼迷心窍,心心念念,原本想要效忠报恩的心思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连自己都觉得疯狂可笑的贪婪与奢望。
本仙起初还以为喜庆对于秦小王爷的异常,只是因为有我附在他的身上,他对小王爷所有的特别复杂的情绪,其实都是我对伯陵上仙暗暗藏着的感情,毕竟一直以来喜庆对于小王爷只有感恩而已,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又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好几遍,这才确定喜庆公公对于小王爷果然有情。
这事儿听起来颇为造孽,而且这孽债里面似乎还有我与伯陵上仙的一笔,想想若不是我们俩分别附在喜庆与小王爷的身上,整天混在一起嘻嘻哈哈,在喜庆小公公的世界里,小王爷还只是那朵可远观而不可接近的天山雪莲,而他也还是一枚湮没于深沉皇宫中的微末灰尘。
从来都没有给过希望,自然就不会妄想着得到,这也是我从伯陵上仙那里得来的教训,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最大的痛苦不是绝望,而是曾经以为有希望,却又要一次次的面对着希望破碎后的悲伤。
现在想来,其实我与喜庆小公公也是同病相怜,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月老,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太监,恋上了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人,却远远遥望着那轮明月,奢望着总有一天会将他握在手中的可能。
只是喜庆的这个情种才刚刚发芽,尚未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可能,于是该怎么在帮助伯陵上仙牵姻缘的同时,发挥自己的特长及老本行,给人拆散姻缘,成了本仙目前最为头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