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饶尚,她却不信是个什么忠君忠国的明臣。
饶尚当年愿意为臣,不过是为了柳嫚儿,即便说的再怎样冠冕堂皇,终究是逃避多次,避无可避,才肯入朝。
饶尚肯帮自己扳倒皇帝,全是为了给柳折岩与柳府上下报仇。饶尚是从小活在最卑微处的人,如今能做到不卑不亢,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心,或者说心很小。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蔑视与谩骂而觉得愤怒哀伤,不会因为别人的赞扬与奉承而得意欢喜,这个男人那一点点的心里,也只放了一点点人。
这些是柳折岩告诉吴映蔷的。
“饶尚,朕以往只是觉得折岩已是聪明绝顶之人,计谋权衡,朕也只佩服他一人。可如今看来,朕倒也要佩服佩服你了。”吴映蔷悲恸过后,突然抬头直视饶尚,说道。
“臣不知陛下所言。”饶尚回道。
“若不是你太过于铺垫你对青洲的感念,朕倒忘了,你本就是个不信朝堂、不念国家的信己之人。”吴映蔷眼神凌厉,面带微笑。
饶尚闻言,噗嗤一笑,说道:“臣便该想过,大公子或跟你说过我的为人。”
“是,臣是个不念国家的自私之人,臣能活到今日,臣只感谢柳府跟自己。说到底,这天下便是这样残酷,有才便能立足,无才变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臣也不跟陛下兜圈子了。与晋朝通信对消息是我故意泄露出去的。”
“朕该想到,你这样聪慧周全之人怎么会让人拿了把柄。”吴映蔷道,“你也是算定朕会体恤你爱将之心,想法设防搭救你,才会说出那样忠君爱国之语吧。”
“陛下,臣是个薄情冷淡的人,却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将士们臣是真的想护住,青洲臣也是想帮助,只是让臣忠于朝廷国家,实在是强人所难。”
“臣是个志向浅陋的人,臣只想与家人平安足乐,大富大贵臣享受不起,大起大落臣不愿经历。”饶尚说道。
“所以你想朕赦免你的死罪,罢免你的官职,好让你跟嫚儿明阁归隐山林?”吴映蔷深思。
“臣自知通敌叛国是死罪,陛下不好寻私,臣希望陛下还是治臣死罪,但是在这之前,臣请求陛下划清嫚儿明阁与臣的关系。待饶尚死后一年,兰陵风头过后,臣会来兰陵接嫚儿明阁离开青洲。”
“这一环环一套套,饶将军好计谋啊。”吴映蔷冷笑一声,“只是你要嫚儿明阁在兰陵成等你一年,两厢挂念,总难免通信联络。”
“臣之死对于陛下以外的任何人都是真相。”饶尚说道,“臣这一年也不会在青洲任何地方出现。”
“你要朕骗嫚儿你真的死了?”吴映蔷脸色一变,“你知道这对她会是多大的打击吗?”
“陛下,嫚儿是我妻,臣知她秉性,她并非柔软到处处需人保护,更何况,没了臣,她还有明阁。”饶尚听到柳嫚儿,神情温和起来。
“这一年你打算去哪?”吴映蔷抬眉。
“去投奔一位朋友。”饶尚回道。
半年之后,柳府。
“夫人,宫里的内侍大人来了。”
柳嫚儿闻言抬头,脸上强扯出一抹笑意,说道:“便如以前一样,送大人走吧。”
“夫人,这是大人第四次来府上请您入宫了,若还是称病不见,是否失了礼数?”柳嫚儿身边的女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你去跟大人说一声,请他回去回禀陛下,不须挂心,一切安好。”柳嫚儿思索片刻,回复道。
“明阁睡醒了没有?昨日里奶娘说他总是漾奶,许是天气有些转热了,跟奶妈说一声减层衣裳吧。”柳嫚儿继续说道。
“夫人,这话昨日我便与奶娘说了,奶娘说天气晚了还是有些寒气,怕小公子身子受不了。”
“是啦,昨日你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最近健忘,总是忘记事情。”柳嫚儿眨眨眼睛,笑了笑,“你快去回复大人吧。”
柳嫚儿一个人又从院子里坐了一会,正要起身去看看明阁,却突然感觉有一双小手搭在了她的腿上。
“嫚姨。”快要五岁的柳薇突然冒了出来,正看着柳嫚儿笑,然后又回头指着躲在一旁柱子后的吴映蔷,喊道,“母......母皇!”
吴映蔷看着瞒不住,从柱子后面走出,看着柳嫚儿要行礼,忙喊住她,让她不必行礼。
“陛下光临柳府,臣妇却没有恭迎,是臣妇之失。”柳嫚儿的声音透着些许清冷。
已经半年了,柳嫚儿知道这不是吴映蔷的错,吴映蔷也有诸多无奈,可总是说服不了自己不要生气,不要怨恨。
“嫚儿,在我面前还如过去一般就是,不必拘谨。”吴映蔷依旧笑容满面,“薇儿许多日子没有见你跟明阁,便总是央求我带着她来柳府玩,我今日也是事情不多,就带着她偷偷溜进了柳府。”
“臣妇替饶氏明阁谢过陛下与公主的垂爱。”柳嫚儿声音有些颤抖,她越是听吴映蔷面对她的柔声细语,她越是心底充满委屈与怨念。
“柳嫚儿,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吴映蔷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怒气,“难道我不想救饶尚吗?”
“那你为何不救?”柳嫚儿两行眼泪已经溢出眼,声音有些嘶哑道,“你明知道他是为了不连累将士性命才与晋朝通信的,你为什么不救他?”
“你以为满朝文武真的会在乎饶尚究竟是因何与晋朝齐国公通信的吗?你以为只是因为救了将士,百官与百姓就会不用“通敌”、“叛国”二字来描述他吗?”吴映蔷将有些受到惊吓跑到她怀里的柳薇抱了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怨我,但你不能窝在柳府里委屈自己跟明阁。自从柳饶二府出事,二府的下人几乎逃了个干净,你又不肯收着我送给你的下人金银,难道你心底里的傲气非要用来伤害关心你的人吗?”
“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也没有什么傲气。”柳嫚儿擦了擦眼泪,“求你了,蔷姐姐,你就别再逼我了,我只是想要在柳府带着明阁好好生活。”
“柳府的店铺庄子我都会去料理,下人我会去买,只求蔷姐姐不要再遣人来接我入宫了。”
“我真的很累了,请蔷姐姐带着薇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