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扶着父母，黎明德一家慢慢往住院部走去。从门诊到住院部，要先下电梯，然后从1楼的输液室的走道上穿过去。输液室的走道上现在已经坐满了人，再加上排队的人，大家都拥挤在了一起。争吵声，呻吟声，叫唤护士拔针，甚至还有相互埋怨和吵架的，各种人各种声音混淆在一块。
沈连音的脸色越来越不太好了，不光呼吸更加急促，已经开始有带喘了。黎明德安慰着母亲，也同时安慰自己:”没事，等会住院了，就好了。”
留观区在住院部的三楼，但是一直在担心和照顾父母的黎明德忘了按楼层，结果电梯直接到了四楼黎明德才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按电梯，于是又回头按下了三楼的按钮。电梯门刚打开，一股喧闹就冲进了电梯里面，仿佛这里不是本该安静的住院部，而是门诊区。
三楼大厅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旁边站着的人更多，显然是陪着病人来的家属。再往里面走，住院房间门口前的走廊上也都躺满了人。有的人就是一床自带的垫子和被子就这么躺在走廊上；还有的人是半靠在躺椅上面；有的人只有个小凳子，就这么坐着，然后背靠着墙壁，大厅里医院的接待椅上，早就坐满了人，这些人大都是有气无力和麻木的眼神，有的已经带撕裂声的喘着气，然后看着旁边的亲人或者来来往往的其他人。
在大厅中央，一位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情绪激动挥舞着手臂，一圈看上去是家属的人正围着他在争吵着什么。黎明德也没兴趣去仔细听，带着父母，小心的一步步绕过坐着和躺着的人，挤到了护士站前。，
黎明德拿着留观证，慢慢递给站里的护士。虽然护士也带着面罩，但是黎明德也感觉到护士是有点诧异的看着这张留观证，而且反复打量了黎明德和黎明德的父母。犹豫了一会儿，护士慢慢对黎明德说：“你这个，我现在做不了主，你最好拿着去找一下主任医生，看看他怎么说？”
黎明德有点不解，但是还是礼貌的问了一下护士：“谢谢，请问主任医生在哪儿？”，护士，指了一下方向，黎明德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那位穿着防护服正在人群中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同时口里还在叫喊着什么的人。
黎明德看了一眼周围，实在没有地方能让父母坐下了，只好找个靠墙的空地，让父母能站着靠墙休息一下，然后向那还在挥舞手臂的主任医生走去。
“我也想救你们啊！但是我怎么救？”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和面屏，那位不知道名字的主任医生在叫喊着，”我怎么救啊，有床吗？你们看不到吗？你们知不知道连药，连氧气都没有啊！”
“那我能怎么办？！”看上去是病人的家属，”你这里是医院啊！是人民医院啊，你就这样不管病人了？你们是不是就让病人死在这里不管？”
“我怎么管？我还能怎么管？我管不了！我不管了行不？”主任医生正想说啥，黎明德已经挤到了他前面。被打断的医生很不爽的瞪着黎明德，冷笑着说:”也是要住院？”
“医…医生…生，是我父母，我…..”被医生的气势完全压制住的黎明德，完全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看看，又来一个要住院的。”医生又开始大喊了，”你们自己都看看旁边，看看有没有床，有没有地方安排！”
“没有床就不能住院吗？病人病了啊，都要死了啊！”一些家属们也喊了起来，”你们先收下不行吗?”
”收？！你们就这样带着人过来，什么都没有就要我收？”主任医生瞪着刚才说话的，”不是我说你，你去送个快递都要有个单据吧，你就这样把你家人送来什么都没有的你要我收？我怎么收？！我收了….”
还没等医生继续说下去，一张留观证挡在医生眼前，把医生的话又堵在口里，医生有点恼怒的顺着手看过去，一看又是刚才打断他说话的黎明德。
”医生！医生！我有证！我有证啊！”黎明德居然有点高兴的喊了出来，然后，整个大厅突然间就诡异一般的安静下来了。这时候好像所有的病人，所有的家属，连护士站的几位护士们也都一起看着黎明德和医生。
医生看着证，张口又说不出什么，用力夺过了黎明德手里的留观证，嘟囔着什么这又是谁特么开的，看了后，顺了口气，然后拿着这张证，对着外面围了一圈的人挥舞着大声说到。
”看到没有！你们要有证啊！你们什么都没有，然后把人就这么送来要住院，我能收吗？我怎么收？要手续啊！”
旁边的家属们有一些沉默了，有的已经开始转头询问护士怎么办和去哪儿办证，然后向电梯走去。黎明德满怀希望的对医生说:“医生，医生，我有证，我爸妈在那儿，谢谢您了！”
主任医生看着黎明德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指了指周围一圈，“小伙子，你自己看看吧，我还哪儿有床能收你？不是我不收，是我真没法收了，也不是我这一层不收，是整个医院都已经没法收了！收不了啊！没床啊！”
还想说什么，医生直接打断了黎明德的话：”我也不管你是谁，我更不管你怎么开出的这张单子，但是现在我说了算，我说不收就是不收！”然后转头就要往办公室走去。
失望，愤怒，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一瞬间全部涌入黎明德的头上，这几天的所有的情绪的挤压，在这一下全部爆发了出来，黎明德刚想喊着什么，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看了下是母亲沈连音。
“明明，算了，咱们回去吧。”沈连音喘息着说着，”没事，没事，我和你爸爸回去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的，没关系。”
看着母亲这样，黎明德鼻子一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母亲说，”妈妈，您现在别操心了！你先休息，你不要管，我来处理！”
这时候已经有病人和家属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相互搀扶着离开了住院部，大厅里面的椅子正好空了2张，黎明德赶忙占住了空位，让父母坐下，然后开始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