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少康自上次与屈突通一战后,就被谢云悠强令退出了虎贲营,作为军户,负责屯垦军粮。
他家境本就清贫,又要照料娘子和两个幼儿,是以谢云悠让虎子给他们送颗珠子去,可赶到时,家里空无一人,到处一片狼藉,显然是有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他向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全家一早被一群人带着衙役抓走了。
谢云悠脸色陡然一变:“被谁抓走了?”
虎子接过雪姑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抹抹嘴道:“说是京兆尹。”
谢云悠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学子们,似笑非笑道:“今日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慕容纯马上道:“谢学士,我们可以帮你。”引来其他人的附和。
谢云悠想了想,沉吟道:“暂不用,如果我需要,我会让虎子去太常学找你们。”说完,便让雪姑送他们出去。
待四下无人,虎子才把事由大概说于她听,原来炎少康小儿子上月大病了一场,他请医用药,用光了本就极少的积蓄,不得已去大盛银庄借了点银两,想不到对方利滚利,竟要拿他家的地和房子抵债,他不允,与银庄派来的人打了起来,结果一家四口都被抓进了京幾大牢。
“他欠了多少?”谢云悠问道。
虎子哑着嗓子道:“一两。”
“什么?一两就要地要房,他们怎么不去街上明抢啊。”谢云悠恼道。
虎子也是又急又恼:“我拿了少将军的珠子去换人,可他们只让换一个出来。”
谢云悠怒极反笑,略一思索,冷道:“虎子,你可愿意陪我去京畿大牢里住两天?”
两人一番商议,马上分头依计行事,虎子先去打点,托人照料关在牢中的炎少康一家,谢云悠换了身衣裳,拿了张地契去大盛银庄,很顺利的就借到了五两银子。
后两日她也不多想什么,在家该吃吃该喝喝,连雪姑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四天,本该是她回太常学的日子,可出了门她就拐去了陛下之前赏赐给虎贲营将士在京里落脚的院子,一推门,虎子和虎贲营的三个兄弟都早候着了,穿着便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见她来,他们忙想起身,谢云悠摆手让他们不用行礼,随意找了个座,翘了个二郎腿,与他们说说笑笑,没说两句,那边大盛银庄的人就大摇大摆的来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是大盛银庄二东家陈昆,虎子查到就是他当天带人抓走少康一家人,而且他还是沈贵妃外甥宋志文的大舅哥。
他还没开口,谢云悠已抢先一摊手道:“要钱啊,没有。”
陈昆正中下怀,摸摸山羊胡,趾高气扬道:“还不出?那就收院子!”
谢云悠缓缓起身,整整衣裳,眼中跳动着危险的光芒道:“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片刻,十来个打手一拥而上,还不等谢云悠撸好袖子,虎子和其他三人就已经把他们都打倒了,躺了一地,叫唤连连。
“啧啧啧。一群废物,要不是你们带了衙役,凭你们怎么带得走我的人。”谢云悠边说边走过去,抡起一拳正中陈昆的肚子,道:“这一拳是替少康给的。”
接着又一拳直接打到他脸上,顿时两颗黄牙混着血飞溅出来:“这是替他家人给你的。”
最后飞起一脚痛快的把他踢到了院子角落里:“这是你惹小爷我不高兴给的。”
很快,悄悄跑出去的一人领来了一大群衙役。
谢云悠朝虎子他们使了个眼色,一个个都不动手了,乖乖任他们押了回去。
京兆尹大牢内潮湿阴暗,各种味道夹杂着扑鼻而来,谢云悠、虎子他们一脸无惧,这儿看看那儿瞅瞅,因早打点好了,他们也被关进了炎少康一家的牢房里。
一看到他们,本在哄着哭闹小儿的炎少康顿时瞪大了眼,呐呐道:“少,少将军,虎子,你们怎么进来了?”
虎子挠挠头,嘿嘿笑道:“少将军说要来陪你们,可不,就这么进来了。”
谢云悠蹲下,从怀里取出早准备好的点心,分给因惊奇而停止哭泣但还不住抽噎的小儿和另一个害怕的窝在母亲怀里的大儿,见他们一家人神色仓皇狼狈,心头一酸,甚是难过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护好你们。”
眼角泪水无声滑落,在往昔最艰难的日子里都没掉过一滴泪的炎少康万万没想到少将军居然会为他这么一个小兵来到这样醃滓的牢房里,还对自己道歉。
他哽咽道:“少将军,少康何德何能,让你和兄弟们为我做这么多。”
虎子也是一抹眼泪,谢云悠抱过小儿,轻柔的拿衣袖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沉沉道:“你们随了我南征北战,死了的兄弟我只能替他们照顾家人,以后等我下去了黄泉补偿,你们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难道还要让你们受这种罪吗?!”
她一开始本想让虎子多拿几颗珠子或是去府里支些银两把人赎出来,但是转念一想,这只是一时之计,不但纵容了那些黑心肠的,还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让更多无辜的人受苦受罪,于是才想了这出。
炎少康听了他们的计划,脸一会白一会红,问道:“地契被他们拿走了怎么办?”
虎子贼贼一笑,道:“等他们明儿去户部衙门过契,就会发现这是皇家名下的地契,是咱虎贲营的,不但不能换,还会被户部扣下来。”
一旁,谢云悠盘膝而坐,和炎家娘子给两个孩子拿稻草编起了蛐蛐,接道:“不用怕,很快他们就会来请咱们出去。往后,少康,遇到了困难不要自己扛,我们都会帮你。”
果不其然,第二天还不到正午,京兆尹亲自前来大牢里,先是仔细瞧了瞧谢云悠,待认出她就是威名赫赫的谢少将军,陛下跟前的新晋红人,顿时脸色大变,又是作揖又是赔罪,忙请她出来。
谢云悠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叼了根稻草,伸了个懒腰:“出来做什么?这里别提多舒服了,是吧,兄弟们?”
其他诸人纷纷点头,赞同道:“少将军,咱们就不用回虎贲营了,往后就住这儿得了。”
京兆尹一听,吓得脸色大白,什么,不光谢云,还有虎贲营的兵士,陈昆这些家伙都给自己惹了什么祸。
正在这时,有个衙役匆匆跑来,喘着气道:“大,大人不好了,太常学来要人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跑了个衙役来,道:“大人,谢府来找他家少将军。”
紧接着,一个衙役衣冠不整,脸上还青了一大块,哭丧着个脸报道:“大人,白小侯爷找您来要人。”
他一阵天旋地转,一旁的师爷忙扶住了他,安慰道:“大人,没事啊。咱把人还了就好。”
可马上,飞奔来一个衙役,急道:“大人,皇长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