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败在蒙城三里外,有莽山天堑的掩护,田邯大军安营扎寨,收缩在此已有数日,此刻他在大帐里,任医官给自己的手臂更换伤药,但外间隐隐不断传来的呻吟、惨叫都让他烦躁不安,时不时扯扯领子。
来时他还胸有成竹,北疆在他看来不过是蛮夷之地,压根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佑虎师对手,果然一开始便势如破竹,连赢了两小战,殊不料,急行至三江口,就中了埋伏,那漫天箭雨那滚滚落石,不但断了前路还截了退路。
是他太轻敌了吗,不,是北疆狗们太狡猾了。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们挫骨扬灰。
一旁副将报着清点的情况:“轻伤一千二百五十九人,重伤七百零三人,阵亡七千,七千八百九十九人。所有伤亡名册都已经造好,会派人呈报兵部。”
刚重新一包扎好,田邯就腾的站起,来回踱步,道:“北疆有何动向?”
虽然折损了不到一万但几乎都是精锐,对将士们的士气更是致命的打击。
副将回道:“北疆军没有动静,探子传回消息,段千玄有意与我们和谈。”
“呸。”田邯愤然,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纵使他再傻也不会相信鬼扯的和谈一说,不过是掩饰真正的目的,着实狡猾,和谢家小子当年打胡族的手段不分伯仲。
“去,先把重伤员送到蒙城里救治,留在这只会让士气更加低迷,”他毕竟征战多年,慢慢平静下来,倒也想明白了些事:“让探子再探,把段千玄其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有情况都查清楚了,知己知彼,才能弄清他的下招。”
“段千玄是这些年才冒出来的人物,不到两年就收拢了北疆各族,还拉拢了当地官员,非常有手段,北疆上下如今以他马首是瞻。”围着篝火,楚秋把虎子之前收集到的北疆情况一五一十说给了谢云悠:“据传其人年龄不大,机敏狡诈,几乎不在同一个地方待上超过三天。”
萧轻远又添了几根柴禾进去,一阵噼里啪啦,燃的更旺的火光把他们的脸映得通红。
谢云悠啃了两口干粮,问道:“连虎子也打探不出他的来历吗?”
提到虎子,楚秋伤感垂下眼:“一则我们是外来人,听口音就会被当地人分辨出来,并不信我们,二来虎子才去不久,也是搜集了一些道听途说拼凑出的,闲聊时我们都说,这样的人绝不简单,一定要特别小心。”
可那田邯连这样对手都不了解,就贸然追击,谢云悠紧抿薄唇,一口干粮堵在嗓子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的唯有拿手捶了捶胸口。
“给。”萧轻远递了壶水给她,道:“别急。”
谢云悠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拿出陈琪所赠图:“这是北疆地形图,你们挨个传阅,务必牢牢刻在脑海里。到了我们先不去与田邯汇合,他们双方暂时不会有动静,我们去最近的守军那里,把情况摸清再说。”
行军打仗不是小孩儿相互丢石头,急不来,谁轻敌了谁就会付出代价,谢云悠起身:“大家赶紧休息两个时辰,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她随意找了棵树下,靠着就眯起了眼,不知何时,忽然听到细微的一声响,迅即警觉的睁开眼,拿起手边的连机弩,悄悄摸了过去。
数十步开外,一道黑影蹑手蹑脚,正在一群军马附近转悠。
“怎么这么黑?我的火折子呢?”黑影嘀咕着,很快察觉到后面有动静立刻回头,下一刻只见火光大亮,瞬间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举着火把的众人让开一条道,谢云悠走了出来仔细一瞧,不是白洵还有谁,顿时送给他一个白眼:“你怎么跑来了?!”说完,挥挥手,让大伙儿接着休息,拉了他就走。
白洵从未见过谢云悠这么冷肃,不禁笑意凝固,呐呐唤道:“小云。我一路跟着你们,想不到马没拴好,不知道跑哪了。”
谢云悠解下匹马,把缰绳塞给他道:“赶紧回去!”
白洵的拗劲一下子上来,绷着声道:“我留了书,说了随你去北疆,不管怎么样,你不回去我也不会,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了。”
“你疯了吧?那里不是京都,更不是你小侯爷、指挥司的地盘!”谢云悠忍不住提高嗓门,瞪着他道。
白洵咬咬牙:“你不是也去了吗?你能去我也能!”
谢云悠头疼的紧,恨不得立刻让人绑了他给侯府送回去,但她知道哪怕送回去了,这家伙也会再跑来,软了声道:“我们去都是九死一生,顾不了你,必要时可能会把你牺牲了。”
听她这样说自己反倒踏实了,白洵脸色柔和了下来,唇角微扬道:“我有准备,真到那时我绝不会怨你。”
妈呀,死也不怕,谢云悠抓抓头,道:“一路上会风餐露宿,爬山涉水,是超乎你想象的苦。”
白洵学她抓抓头,叹了口气,让谢云悠一喜,以为他改变了主意,不料他咧嘴一笑,坚定道:“再苦我也要陪着你。”
疯子,有舒服的日子不过喜欢来找虐,谢云悠惊奇的看着他,半晌摇摇头,想着索性让他尝尝苦头,说不定没两天就跑了。
不料这次倒是她想错了,白洵全无半点公子哥气,与将士们同行同出,同吃同喝,着甲秣马,渐渐的,连楚秋都把他当成了其中一员。
三天日夜兼程,他们顺利来到了北边驻军地宿州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