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宁问,姐,你剪头发了吗。
剃了光头。我说。
我想看,肖宁说。
看个鬼。我说。
肖宁是陕西人,嫁到广东小十年,仍旧不会讲广东话,用她的话就是陕西和广东隔太远了,两个语言体系,不好跨越。都知道陕西人吃面食,而广东是吃米饭的,往具体说了有更多的饮食差异,比如北方的咸豆腐脑和南方的甜豆腐脑,北方的红枣甜粽和南方的猪肉咸粽,北方早点的清淡稀饭包子和南方早点的油腻糯米鸡或者汤粉……
肖宁已经南北通吃,姜丝皮蛋瘦肉粥已经成了最喜爱的美食之一,也习惯了吃甜馒头,肖宁总是迁就着和适应着新的事物和人。
阿江接肖宁下班,虽然走路只有三四分钟的路程。到家前,肖宁问:“你洗衣服没有?”
“没有。”阿江说。
“为什么不帮我洗衣服?”肖宁问。
“我为什么要给你洗衣服,我又不在家里冲凉换衣服。”阿江说。
“你之前给别人说的那么好听,给我洗衣服,给我煮饭。可是,你今年有洗过衣服吗?”肖宁说着扔掉了手中正准备收衣服的晾衣架。
“你发什么神经!”阿江大声说。
“我就发神经怎么了,你朝我凶什么,比谁声音大是吗?”肖宁也大声说。
“是谁先吼的!”阿江大声说。
“我就大声怎么了,我心里不痛快!”肖宁说着眼泪掉下来,“姐明天要去医院化疗,我要请假陪她去,我心里难受不行吗?”
阿江不吭声了。肖宁哭着又继续说:“阿江你永远这样子,别人说你一句你就还她一句,你永远不会为我着想,永远不会让着我,我又欠你什么。”
阿江扭过头侧身对着她,肖宁苦笑了一下,说:“你不用躲开我,我只是心里难受,我明天还是会自己洗衣服的。姐生了很严重的病,是癌症啊,要化疗八次,去八次医院。化疗会掉头发的,她的头发那么漂亮,我给她扎头发的时候一点也不卡梳子,又黑又顺滑,可是前几天她告诉我她掉头发了,摸一下就会掉,不敢再梳头发,洗头发也不敢用毛巾擦。”肖宁停下来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又说:“姐说今天刚剃了头发,剃光头了,她还拍了戴假发的样子给我看。阿江,明天就要去医院了,我担心化疗她又不吃饭,我担心我照顾不好她,你知道吗?”
阿江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又关上,起身去烧热水,站在窗前打开窗户点燃一支烟。
房间里很安静,水壶烧水的声音,飘散的香烟味,两个沉默的人。两个人,如果没有包容和理解,很容易情绪失控和冷战,成年人的世界都只剩隐忍和沉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