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马小臣家请父亲去吃饭,回来向柏莉宣布了他们的决定。
父亲:“我答应了马家,你和小臣的婚事,我同意了。”
柏莉:“我不同意。”
父亲:“由不得你。我再说一遍,你离姓叶的远点。”
柏莉:“远不了了,我怀孕了。”
父亲相信了,勃然大怒,摔碎茶杯:“滚!你别再进这个家门。”
柏艺连搡柏莉几下。
柏艺:“你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柏莉:“是咱爸逼的。”
柏艺:“别说咱爸,都是叶坤害得你。”
柏莉:“这事和叶坤没关系!”
叶坤刑满释放那天,柏莉来接他,她早早来到监狱的门口等候。
哐当一声,监狱的小铁门打开了,叶坤提着破旧的行李卷,弓着腰出来。
柏莉:“叶坤!”
叶坤冷漠地瞟她一眼,低头走开。
柏莉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叶坤:“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柏莉一只手抓住叶坤的胳膊,另一只手从斜挎的包里掏出《红与黑》那本书。
柏莉:“叶坤,它陪伴了我三年,三年,你知道吗?”
叶坤夺下柏莉手中的书,扛着破行李,飞快地逃走了。
柏莉愣在原地,她知道,叶坤和她之间有了深沟一样的距离。
可这不影响她对叶坤的感激之情。
在那懵懂的青春年少时代,有个男孩子肯为自己的尊严,而牺牲他自己的自由。在柏莉看来,这和见义勇为的英雄没什么区别。
而自己和叶坤走在一起,父亲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柏艺:“那天,爸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结婚了。爸哭了,哭着说,让我给你买缎子被面,买皮箱、手表、自行车,并且不让我告诉你。爸说,你的脾气倔,担心你和他赌气,不要陪嫁。”
柏莉心头一震。
柏艺:“你结婚的那天夜里下大雪,你经过的路,都是爸给你扫得干干净净的。”
柏莉猝然停下脚步,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柏艺。
父亲的关门声,惊醒了柏艺,她披着衣服下床。开门一看,只见父亲的房间门开着。
柏艺:“爸!爸……”
柏艺开灯一看,父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炕边上放着闹表,才三点多钟。
父亲似乎彻夜未眠。
柏艺推开屋门一看,地上白茫茫一片,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父亲的脚印一直延伸大门口。
柏艺急忙回房间穿上棉衣,棉鞋,一边戴着围巾,一边走出家门。柏艺踩着父亲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寻来。
除了呼啸的北风,柏艺还听见远处有铁锹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凌晨,这个声音显得格外的清脆,刺耳。
踩着父亲的脚印,柏艺发现,这刺耳的声音来自父亲,父亲从柏莉住的电机厂宿舍门口,延着叶坤家的方向清扫厚厚的积雪。
这条路,有七八百米长。
柏艺的双脚像钉住了一样,泪水夺眶而出,不善表达的父亲,在给女儿清扫出嫁的路。
不等柏艺讲完,柏莉已泣不成声,柏艺替柏莉擦去泪水。
柏艺:“爸扫完雪,里面的秋衣都湿透了。你出嫁那天,爸一天都没有吃饭。”
柏莉:“姐,我错怪咱爸了……”
柏艺:“你和爸的脾气一样,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积怨越来越大,索性互补理睬。人往往都是这样,越近的人,越不懂得珍惜。”
柏莉抽噎着,她没有说话,也许她也赞成柏艺说的吧!
三天后,她们再次来祭拜父亲。
跪在父母的墓前,她们没有哀嚎痛哭,她们眼泪已经哭干了。
柏艺:“爸,您在这个新家和我妈团聚了吧?有妈妈陪着您,您再也不会孤单了。爸,我今天就回去了,您有啥未了的心愿,就在梦里告诉我吧!我一定给您办到。爸,在天堂里,您一定要做一个快乐的老头,别再苦了自己……
柏莉无语,泪珠颗颗落下。
柏艺:“爸,您要想我们了,就到梦里来吧,让我在梦里陪您说说话……
柏艺抚摸父亲墓碑上的照片,父亲慈祥地看着她们,眼神里充满着眷恋。
这是父亲自己去照的遗像,也许父亲不会想到,这张照片成了柏艺最深的痛。
柏艺泣不成声:“爸!女儿真的后悔啊……”
父亲去世后,柏艺什么都没要,她只拿走了父亲的遗像及父亲的记事本。
在想念父亲的日子里,她时常翻开看一看,听一听父亲的心声!
父亲: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老话儿没说错,我骑虎难下了。
父亲:艺要结婚了,辛苦养大的闺女要成别人家的儿媳妇了,真有些舍不得。要是妈活着,能帮她张罗一下嫁妆,交待一些事情。这当爹的……唉!
父亲:柏莉生气,骂我偏心,世上哪有不偏心的父母呢?他们两个离家在外,谁是可依靠的人哪。死丫头,你守着家呢。
父亲:莉这孩子把未来的嫂子得罪了,松也不高兴。我能说啥?手心手背都是肉。
父亲:莉生个女孩,看见我就哭了。死丫头,你也当妈了。我没坐一会儿就走了,看见那混蛋,我就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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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老喽,怕冷清了,电视开着,还有点人气。
父亲:拉肚子都拉得都虚脱了,躺了三天才出门,大老王劝我找个老伴儿,唉!年轻的时候都过去了,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天哪。艺来电话问我身体咋样?能说啥,一个字,好。
父亲: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今年是个坎,叫孩子们回来过个团圆年。年货红包都准备好了,他们谁也没回来。艺一家去了海南,松一家去了云南。唉!人老了,就是麻烦。我也给自己找个地儿吧!去天堂……
转眼间,父亲去世三年了。今天是父亲的三年祭日。
一大早,柏艺把一束白菊花插入花瓶,放在父母的遗像前。
柏艺:“爸!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您离开我们三年了,其实这三年,我一直不相信,您已经离开我们了。我一直抱有幻想:您是出远门了,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回来了,向我们讲述您见到的趣事。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我祈盼的奇迹始终没有发生。爸,三年了,您已经走了三年了,我强迫自己接受您已经离开我们的事实。走在街上的时候,别人一声和您相似的语调,和您一样的穿着打扮,和您背影相似的时候,我陡然会想起您,我多么希望您就在这悠闲的人群里,而不是遥远的天国。爸,三年了,您一次也没走进我的梦里,爸!您和自己的女儿还这么客气吗?”
柏莉一家来墓地祭奠父亲,叶坤记得父亲的话,人活得敞亮,家也要敞亮。他挥舞着镰刀,割除杂草和灌木丛,让父亲的家敞亮起来。
柏莉:“爸,我姐又忙着考试呢!姐夫出差了。我哥一家出国定居了。今天是您离开我们三年的祭日,我,叶坤、还有小姗,我们来看您来了。”
叶小姗:“姥爷,妈妈经常能梦见您,为什么大姨就梦不见您呢?”
巧灵妈:“那是姥爷惦记你妈妈。”
她们回头一看,是巧灵妈在身后。
柏莉:“婶!”
巧灵妈:“老东西,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了,出来吧。”
巧灵妈蹲下身子,打开塑料袋,拿出饭盒:“老柏,闻着香味没?三鲜馅的饺子,你最爱吃的。”
透着青绿的三鲜馅饺子呈现眼前。
巧灵妈:“吃吧!等我也走了,就让莉丫头给你包吧!”
叶坤斟上一杯酒:“爸,喝一杯吧!饺子酒,。
酒香,饺子也香。
柏莉抚摸墓碑上父亲的照片,泪如泉涌,她沙哑地叫了一声:“爸!
有道是:慈父驾鹤仙游去
团圆亦是梦中忆
手足难敌岁月浅
道尽乡愁风萧霰
红尘乱舞人间事
唯有姓氏赋亲人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