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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5月12日,对于雅各星人来说,恐怕是一年中最为令人兴奋的日子。不只是因为这一天是法定假日——发现者纪念日,而且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一天还是当地的主要经济作物含香草夏收的日子。对于一个农业星球而言,恐怕再也没有比丰收更能够令众人兴奋的事情了。因此这一天在民间也被称为“夏收节”。

如果按照通常的程序,居住在乡村的人们会在这一天很早的起床,之后全家出动,争取在天黑之前,把收获下来的第一批成熟的含香草,轧成“香水”,涂抹在每个家庭成员的身上。入夜以后,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村镇的广场或者是其他的开阔的空地上,举行由全镇居民参加的彻夜的篝火狂欢晚会,幸福的人们载歌载舞,庆祝丰收,祈求来年能够的风调雨顺。

至于城市里的庆祝活动则要丰富得多:白天,三个主要城市的市政当局要出面组织一年一度的“发现者日大游行”,其中的重头戏是环城的花车大游行,包括达官显贵在内全城市民,都有机会登上花车成为众人瞩目的“车主”;晚上,城市里的所有人都会走上街头尽情的跳舞狂欢、开怀畅饮、纵情高歌。整个城市,无论是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纵情狂欢的人流,所有的地方都在沸腾,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今夜无人入睡”。

不过这里有一个有趣的风俗。按照雅各星的法律,未成年人是绝对禁止饮酒的。但在夏收节的狂欢时候,这项禁令就被临时废止了,所有的人都被允许饮酒。但是在习惯上,所有的人都只能喝雅各星特产的一种用含香草的提取物,酿造的低度酒的“香酒”。

然而,无论是在城市或者是乡村,狂欢的高潮都是出现在午夜时分。随着午夜钟声的响起,人们便将早已经准备好或者是尚未喝完的“香酒”,尽情的向四周的人们泼洒。倘若有谁的身上没有被别人的“香酒”浇透,那就会被认为没有得到别人的全部祝福,因此每当泼酒开始之后,人们都会卖力气的把酒泼向别人,而当有人向他泼酒的时候,也从不躲闪。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天亮。也正因为如此,雅各星的“夏收节”也有时候被人们叫做“泼酒节”。

至于说到这个习俗的起源,据说当年雅各星刚刚有人居住的时候,附近经常有宇宙海盗出没,时常袭击新来乍到的移民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有一次,人们刚刚收获下来的粮食海盗们劫掠一空。于是,一个勇敢的青年就带着自己酿造的“香酒”,假借进贡的名义,混上了海盗的飞船,用智慧和勇气消灭了所有的海盗,夺回了被抢走的粮食。人们为了庆祝这次胜利彻夜的饮酒狂欢。从此也就有了“泼酒节”。其实这种说法只是以讹传讹,因为含香草其实并不是原产于雅各星的,它被引种到雅各星上不过一百来年。但是,无庸置疑的是夏收节确实是一个能够让所有的雅各人都感到快乐的日子。

但是眼下,对于正坐在花车上参加环城游行的总理约翰·胡司而言,却是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最近几个月雅各星的经济形势开始恶化,出口下降,失业率节节攀升,民众怨声载道。而他的政治对手们也乘机到处煽风点火,不断的制造麻烦。即使是在执政联盟的内部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党内各派勾心斗角,相互掣肘,内讧不断。面对着如此的内忧外患,胡司不得不左右逢源,四处救火,夹板气自然也是受了不少。然而,他所面临的麻烦还不止这些,再过几个星期就是新一届的议会和总理选举了,然而执政联盟和他本人的支持率却不断的下降。反对派也趁机大造舆论,声称要把他轰下台来。更令胡司恼火的是,在昨天的议会例会上,他提出的一项挽救经济衰退紧急的财政对策案,居然在执政联盟占有绝对优势的议会中被否决了。而且,在议会辩论中,许多议员指着胡司的鼻子,骂他是“地球派来的特务”、“内奸”和“公敌”。照此看来,摆在胡司面前的路,恐怕也就只有解散议会,提前举行选举这一条了!

按照胡司的本意,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参加今天的游行。但是,执政联盟中的许多高级干部,都不止一次的劝说胡司参加首都的这次游行。这一方面是为了改善政府在民众中的形象,另一方面是也为了给执政联盟拉选票。最后,胡司才勉强同意了出席游行。

总理乘坐的花车自然是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而胡司则是被安排在了花车上的一个最显著的位置上。起初,胡司的表情显得非常的僵硬,坐在他旁边的卫生部长在胡司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提醒总理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一点。胡司苦笑了一下,努力的让自己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然后努力的举起右手,向参加游行的人们挥手致意。

当车队即将抵达首都市中心的布克斯广场的时候,胡司突然下意识的回头向后面望去。他看到大约是在后面,隔着七、八辆花车,他大学时代的老同学,世界联邦驻雅各星外交代办怀特也正在另一辆花车上,和来自其他几个星球国家的外交官交谈着。胡司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欣慰,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车队马上要进入广场的时候,在胡司总理乘坐的花车的上空,突然出现了小黑点。而且,那个黑点陡然加快,逐渐变大,当人们看清楚,那其实是一个从高楼上跳下来的男人的时候,那个坠楼者已经重重的摔落在胡司乘坐的花车上。包括胡司总理本人在内所有目击这一事件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新闻记者和政府的保安人员,就在这两种人拼命冲向事发地点的时候,那个摔在花车上的几乎是必死无疑的人突然昂起了头。那是一张因为长期吸毒而变得异常的消瘦,又因为刚才的撞击而血肉模糊,只能够勉强分辨出相貌的脸,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张脸上却浮现出死神附体一般的恐怖微笑,与此同时,他用还没有摔断的一只胳膊,猛地支撑起身体,随即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用微弱而含糊的声音说:“胡司,老狐狸,去死吧!”与此同时,坐在胡司旁边的卫生部长看清楚了那人嘴里吐出来的,原来是一个炸弹的引信。眼见此景,他本能的用身体奋力的去掩护总理。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隐藏在刺客身上的次声炸弹爆炸了!胡司先是感到两个耳朵,好像是被在一瞬间灌进上百加仑的海水,紧接着鲜血从他身体的每个部位迸流了出来。也就在那一刻,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天梯,在天梯上似乎有一个天使在向他招手,但他看不到她的脸。而当他看清楚那个天使的面容的时候,胡司从他几乎已经损毁的声带里,发出了他一生中所能够发出的最后的一个音节:“乔伊娜!”

罗明把外务部的紧急公函轻轻的放回到桌子上,此刻他的心情异常的复杂。没想到在他即将到任的时候,雅各星居然会发生政府总理遇刺身亡的事件。而且,根据通报,陪同约翰·胡司一起参与游行的联邦驻雅各星外交代办,罗明在东联大读书时的礼仪社会学导师怀特教授也被殃及而驻进了医院。而且,公函里面没有说明怀特教授的伤势到底如何,这更让罗明有些心神不安。真是没有想到,如今还在途中的罗明,此时已经成为了联邦在那里的首席代表,而且公函里明确授予罗明“灵机处置一切的全权”。这使得罗明的旅途又增加了更多无可预计的变数。因为前辈的经验告诉他,不受制约的外交独裁权,往往是外交官最可怕的陷阱。

“阁下,是不是给外务部一个回复,或者和雅各星的代办处联系一下,让他们通报情况。”一直站在一边没吭声的苏珊娜,此时建议到。

“我看不必了。班机马上就要进入‘空间跳跃’,即使是现在马上发电,也肯定收不到回信的。”罗明说,“我看……还是等到达目的地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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