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街道人群突然尖叫,向四周散开。杨絮堂往前探了探头,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手里拎这一个带血的麻袋。
中年女人头发凌乱不堪,衣领上的扣子掉了一颗,胸脯鼓鼓的。
中年女人将麻袋甩在几个男人的脚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下来,血水染红了白雪,几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其中一个男人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指认:“这不是卖鱼的老陈嘛。”
茶楼里的三人听见周围的动静,迅速下楼,走进围观的人群里。
女人指着一群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眼里强忍泪水,锋芒逼人的高声说:“不要玩弄我的名誉,这是一个玩弄我名誉的男人的头颅。”
被她指着的一群男人面面相觑,双腿颤抖,拔腿就跑,嘴里还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寿春县衙接到报案,火速赶来。捕快头子指挥着捕快们驱散人群,将地上的头颅拾起,中年女子被押回县衙。
“皇姐~”侯乾予看见一旁的长公主一行人。
向阳公主看向七皇子,穿过人群走到他们跟前。向阳公主语气不太高兴:“是父皇派你跟着我的?”
七皇子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皇姐,臣弟是来查案子的,绝不是父皇派来的。”
向阳公主撇撇嘴:“好吧,错怪你了。”
七皇子一行很快离开:“臣弟先行一步,去县衙看看这个当街杀人案。”
长公主义愤填膺:“本宫也要去看看。”
杨絮堂附和:“我也要去。”
沈光烟低声说:“我也去。”
七皇子无奈:“皇姐,你们就别添乱了。”
话落,七皇子三人使用轻功,快速离开。县衙里,七皇子亮出令牌,县衙的县丞恭恭敬敬的让三人进来旁听。
今日县令和能干的捕快都在外面查案,县衙中掌事的是县衙中的二把手朱县丞。
女人对自己的杀人罪供认不讳,她挺直腰杆贵在公堂上:“大人,陈春的确是我杀的。”
县丞坐在公堂上:“李氏你为何要杀害陈春。”
中年女人不愿提起被人侮辱之事,但还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狗娘养的冲进我的屋子里,想强要我,于是我拿起菜刀将他杀了,然后剁下他的头。”
中年女人将头颅丢在街上,县丞觉得这是在挑衅官府,县丞怒斥:“大胆,朗朗乾坤,你居然敢杀人。”。
旁边跪着的是中年女人曾经的婆婆,她连忙撇开关系:“我们跟她早就没有关系了,她克死了我的儿子。不守妇道,肯定是她勾引男人,大人这不关我们的事啊。”
县丞:“李氏,其罪一你身为寡妇不守妇道勾引男人。其罪二杀人罪。你还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
中年女人自嘲的笑了笑:“大人这么快就认定我的罪了吗?”
停顿了几秒,情绪崩溃泪如泉下:“我相公病死,我又如何不伤心?”
又对着原婆婆说:“你们为了要他的财产,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是我克死的,娘家我也回不去了。”
转头看向县丞:“那些男人看我一个寡妇,动了歪心思。每天想着法子来占便宜。”
一旁的人证:“大人,请您明鉴啊。这李氏贯会勾人。”
陈春的媳妇也在喊冤:“大人明鉴,我相公为人本分,一定是她勾引。”
朱县丞一拍案:“李氏收押到大牢里,三天后斩……”
谢逾打断朱县丞说:“不急,明日待县令回来再审。”
朱县丞是正八品的地方小官,知道谢逾是京城的贵人,不敢得罪,连忙应好。
中年女人抬眸看向谢逾。
县丞发令:“先将李氏收押,明日再审。”
谢逾三人走出县衙,杨絮堂和小桃在衙门口站着。
谢逾开口:“杨小姐。”
杨絮堂:“谢小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骆幸川起哄:“哟~~。”然后拉着七皇子先走一步,又把小桃带走,小桃护主不愿离开,骆幸川:“谢二会把你家小姐带回来。”
杨絮堂被起哄,神色有些尴尬,谢逾脸上十分平静,好似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谢逾温声开口:“今天又被吓到了吗?”
杨絮堂很意外,谢逾会关心自己,忘了回应。
谢逾安抚的又开口:“今晚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刚才的事情了。”
杨絮堂:“嗯嗯。”
二人并排往客栈的方向走,杨絮堂开口:“谢小侯爷,今日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谢逾云淡风轻:“小姑娘来寿春好好玩就好了,案子的事情我们会负责。”
杨絮堂抬头看着身旁的谢逾:“她会被如何审判?”
杨絮堂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谢逾伸手将她的脖子拧向前方:“看路。”
杨絮堂的左手去牵谢逾的右手,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谢逾的手很大,杨絮堂只能抓住手的一部分:“她会被判死刑吗?”
谢逾松开手,耐着性子说:“国有国法,除非有证人证明她确实被人骚扰了。”
小姑娘还没有见识到世界的残酷,谢逾理解杨絮堂,但凡事都要讲证据。
杨絮堂情绪波动:“那去找证人证明不就好了。”
谢逾:“寿春是小地方,家族观念特别强大,他们帮亲不帮理。”
陈家是一个大家族,就算是有证人也怕被报复,不敢站出来。
杨絮堂眼眶有些湿润,刚才围观的时候周围人的反应都让她觉得女人一定是受到了骚扰,忍无可忍才会下手。
这个女人的经历让她想到了前世孤立无援的自己,杨絮堂带着哭腔:“谢逾我想帮她,你帮我查案好不好?”
谢逾的目光看向她的双眸:“为什么让我帮你?”
杨絮堂低声说:“相信谢小侯爷一定有办法,我相信你。”
杨絮堂声音比蚊子声大点,谢逾耳力好,听清了。
谢逾看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姑娘,他的心思一直在六皇子身上,他以为这辈子,二人不可能了,可那日她说爱慕自己已久,非他不可:“就这么信任我,信任到非我不嫁?”
杨絮堂赶忙解释:“我,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就是觉得谢小侯爷是一个正义的人。”
谢逾面色如常:“嗯,外面冷,先回客栈。”
雪路难走,谢逾和杨絮堂慢步行走在路上。谢逾觉察到杨絮堂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默默的将步伐的幅度减小,与杨絮堂持平。
客栈门口,小桃站着张望四周。看见前方谢逾与杨絮堂二人走来,高兴的奔向她:“小姐,你回来了。”
杨絮堂应了一声。
谢逾开口问小桃:“七皇子和骆公子在哪?”
小桃恭敬回到:“回谢小侯爷,七殿下和骆公子在这个客栈三楼南边的房间。”
三人一同进客栈,谢逾右转向右边的楼梯走去,杨絮堂:“谢小侯爷,那事……”
谢逾回头:“你先休息,吃过午膳我来找你。”
杨絮堂:“好。”
谢逾上三楼,南边的房间里侯乾予与骆幸川已经开饭了。
谢逾坐在方桌的一侧,拿起桌上的碗筷与二人一起用午膳。
七皇子给骆幸川使了使眼色,二人同时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谢逾。
七皇子调侃道:“谢二,你这是瞒着我们有事啊。”
骆幸川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谢二,是不是早就和人姑娘好上了。”
谢逾停止进食否认:“没有。”
七皇子:“那人杨小姐至于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吗?”
谢逾用筷子夹起一块肉:“你看错了。”
二人转移话题,七皇子认真的说道:“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
骆幸川用手掌一拍桌子:“小爷打包票,绝对有隐情。”
谢逾接话:“待会儿我跟未婚妻去查案。”
骆辛川:“未婚妻?改口够快的呀。”
七皇子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带着杨小姐去查杀人案,要是杨将军知道了,训练的时候肯定会多“关照”你。”
谢逾淡定的夹起一块苦瓜:“未婚妻的忙,不好拒绝。”
谢逾一想到杨絮堂湿漉漉的眼睛,和她那句“我相信你”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骆幸川较真儿,调侃吹嘘道:“杨小姐怎么不找小爷帮忙,小爷我可是京城第一神探。”
谢逾得瑟的一笑:“别人哪有未婚夫靠谱。”
七皇子在认真的思考的案子:“谢二你与杨小姐调查“杀人案”,我和阿川继续调查“失窃案。”
三人都觉得这个分工可行,来寿春最重要的还是帮助县令抓住盗窃犯。
饭后,谢逾来到杨絮堂门前,扣扣扣。谢逾伸手用手指关节敲门,发出有力的有节律的敲门声。
小桃正要去开门,杨絮堂先她一步,起身像一只花蝴蝶似的飞向门前,双手拉开房门。
杨絮堂笑吟吟的,声音甜美的说:“谢小侯爷。”
谢逾头上的发冠取下了,身上穿着鸦青色短上衣加长裤。这是普通百姓生活中的穿着,方便下地、打造、务农。
谢逾手中还拿着一套秋香色的农妇衣裙。秋香色类似暗黄色,颜色很不起眼。
谢逾将衣服递给她:“换上。”
杨絮堂问:“这样更方便查案?”
谢逾:“嗯嗯。”
杨絮堂将谢逾请进房中,谢逾耳朵有点泛红,谢逾不喜欢进女子的卧室拒绝道:“我在门口等杨小姐。”
杨絮堂回屋,换上秋香色的衣裳。这套衣裙的布料非常粗糙,是最廉价的粗麻布制成,中间夹杂动物毛皮来取暖。
杨絮堂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这么粗糙的衣服,粗麻布摩擦着手臂,有些刺痛。
杨絮堂换装出来,谢逾仔细打量她,将她头上的银钗取出,换上手中的木簪子。
这个没有任何花纹的普通的银簪子是小桃最便宜的发簪。
谢逾将银发簪交给小桃,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吧身长7厘米的小刀给杨絮堂防身。
谢逾与杨絮堂并排下了楼梯,走在街道上二人仿佛也是寿春普通百姓中的一
谢逾说:“一会就进了村子,我们扮演一对来这里寻亲人的兄妹或者夫妻,自然一点。”
杨絮堂拽住谢逾的手臂,抬头尝试着叫了声:“哥哥。”最后一个字尾音拖的极长,声音是刻意的超出平时的甜糯。
叫的谢逾心里像有根羽毛在撩拨他,谢逾心想:怎么她叫的哥哥,这么不正经?
谢逾和杨絮堂进入村子,村民只当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没有多瞧。
杨絮堂松开谢逾的手臂,二人站在屋檐下远远的看着李氏的家,李氏的家被捕快封住,里面仵作在检查案发现场。
杨絮堂看向四周:“这里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找?”
谢逾看向左边,杨絮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明白他说的是谁。
谢逾下巴上下动了两下,杨絮堂:“那堆老太太?”
左边屋檐下,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闲聊。
二人向老太太走去,杨絮堂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指着李氏的家问道:“大娘,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官兵。”
一个老太太立刻接话回答:“哎呦,小姑娘,今天……”老太太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的极为夸张,仿佛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
杨絮堂脸上十分惊讶的表情,取悦了那位老太太。
杨絮堂问道:“那这李氏可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李氏有好友吗?”
老太太小眼睛一眯,怀疑的看着杨絮堂,嘟嘟囔囔:“你不是我们村的人,问这干嘛?”
杨絮堂扯着谢逾的衣角,躲在谢逾身后,装作被吓到的模样,楚楚可怜的说:“我和哥哥是前面村子的,是来这里找亲人的。”
老太太仔细观察了谢逾的手掌,手上老茧颇多,一看就是打铁匠,老太太不再起疑。
语气柔和了许多:“小姑娘别躲你相公身后了,出来吧。”
杨絮堂从谢逾的身后走出来,跺了跺脚:“大娘,他就是我哥哥。”
老太太一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你们是过来告诉你家亲戚,你们要成婚的事吧。我当年也是这样,叫他哥哥的,年轻~都不好意思的嘞。”
谢逾搂住杨絮堂的肩膀,仿佛是默认了她的话,老太太笑的更开心了:“早说嘛~李氏有个朋友,叫叫什么来着……吴桂琴,对对就是她。”
杨絮堂道谢,与谢逾离开屋檐下。
谢逾欣赏的看着杨絮堂,以前面对老太太都是骆幸川出马,把老太太哄的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