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自初一晚上着火后烧了一天一夜,若非下了场大雪,雪被那火融化成水,浇灭了大半的火,不然太子府旁边的住户也会受火灾。
之后顾宜清查那纵火者也查了三日,总算是查到了是容楚纵的火,将他押入了天牢。
太子府修缮的事情因为顾宜清查案被搁置了几天,饶是从初六便开始勘察,可是那一把火将太子府烧了个干净,修缮是不成了,只能推倒重建。
顾瑾之听着皇上说太子府已经成了废墟,也没别的反应,只说苦了工部的人,才过新年便要招人赶工。
而皇上的意思却是太子府在重建,元宵那日他同黎沁月的大婚改成订婚,等太子府重建好了,再让他们成婚。
顾瑾之愣住了。
他想反驳,却一时间无法开口,黎府比起太子府还是太小了,他和黎沁月虽说是住的惯,可是他知道皇上不想委屈了他们。
他只能轻轻点了头。
临走时,皇上拍了拍顾瑾之的手背,说道:
“瑾之啊,等你这身子好全了,便上朝吧。”
顾瑾之望着皇上,扯出一抹微笑,道:
“好。”
顾瑾之回黎府时,黎沁月不在黎府,青杏也不在,问了守卫才知道黎沁月带着青杏去了天牢。
顾瑾之知道了黎沁月的去向便不再着急,而是自己去了书房练字。
今日皇上说的那些话,还是等她回来他再告诉她。
这些年因为看不见,连笔都不曾动过,七年前他的字是很好看,他自己也觉得好看,只是现在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
黎沁月披着大氅,一脚踹开关押着容楚的牢门,容楚躺在草席上,穿着的囚衣破旧不堪,衣服遮盖不住的地方泛着淤青,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太子府是你烧的?”
黎沁月冷眼看着他。
容楚看见黎沁月,起身换了个坐着的姿势,抬眸望着黎沁月,听到她问的话,哂笑着说:
“那场火还真是大啊,不过真是可惜,怎么没把三爵主和太子殿下烧死呢,呵,三爵主到这……”
黎沁月沉步走到容楚面前,他话未说完她便抬脚狠狠踹在容楚的心口。
她用了几乎能够杀人的力气,这一脚下去容楚被踹飞了好远,撞到墙上发出巨响,又摔在地上。
容楚的胸骨肋骨断裂了一大半,连黎沁月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咔”声,他呕出好几口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喘气。
一边的青杏被黎沁月这举动吓到,默默咽了口唾沫。
青杏想象不出如果黎沁月对自己也有些那种对容楚的恨意,自己会死成什么样的惨状。
回想起那天她挑衅似的说要动顾瑾之,黎沁月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她突然有些庆幸。
黎沁月冷笑着蹲下,掐着容楚的脖子将他的脸掰正,强迫他同自己对视,声音冷冽得如同腊月寒冰:
“你该庆幸太子殿下没事,不然你该受的,可不止是这一脚。说起来,你还真是明王的一条好狗,是他让你到太子府纵火的吧?”
容楚被掐住下巴,此刻胸口疼痛难忍,血液混着唾沫往外流,流到黎沁月的手指上,黎沁月嫌恶地皱了皱眉,啐了一口:
“真脏。”
黎沁月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对着青杏说的:
“去请大夫给他续命,别脏了天牢的地方。”
青杏看着黎沁月狠戾的模样,应了声“是”便出去找大夫去了。
容楚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着,难受得很,黎沁月将他甩在地上,取了帕子将手擦干净,冷眼望着容楚。
没有再踹他一脚,直接送他上黄泉路,她已经够仁慈了,当初审问青禾时,她碍于父亲的话,不能惹怒容家,而且他也没有触犯她的底线,她便没有动他。
现在这容楚已经是容家的弃子,谁都能得而诛之,更不用说他还是太子府的纵火之人。
那场火她险些没能把顾瑾之救出来,就差一点,她的阿瑾就要葬身火场,她怎么能不恨?
黎沁月退了几步,靠在牢门上,看着容楚痛苦挣扎,她轻笑。
活该。
她拍了拍大氅上沾染的灰尘,走出牢门。
不过方才她问他是不是明王派他纵火,容楚没有回答。
呵,真以为他不说,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么?
小年夜宫宴,谋害皇上的是顾沛之,如果让他得逞,他是最有望成为皇上的人,新帝登基,必然是他顾沛之登上皇位。
只是他不但刺杀失败,还让顾瑾之被封了太子,如此滔天的计划,最终成了一场闹剧。
可笑至极。
还想谋杀她的顾瑾之,那得看看她同不同意,有她在,谁能伤得了顾瑾之一根头发,谁敢?
黎沁月在天牢大门口和那守卫说了两句话,让他告诉青杏一会儿直接回黎府找她。
她驾着马往黎府走,走到一半却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太子府去了。
太子府正在重建,不,应该是在将它夷为平地。
太子府从前是临王府,也是潜邸,结构太过复杂,修缮比重建困难得多。
黎沁月慢慢走了进去。
她直接走向了当初顾瑾之的卧房。
那儿是她来这长安城之后,和顾瑾之一起呆的最久的地方,他们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只可惜,被那容楚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黎沁月眸色沉了沉,想起那日火势浩大,若不是阿郢在门口,她险些不能护住顾瑾之的场景,突然觉得方才那一脚给轻了。
回到黎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黎沁月看着走过来的阿郢,问了他顾瑾之在哪。
阿郢说他在书房,她便直奔书房而去。
进书房门前,她特意嗅了嗅身上有没有沾染上天牢那股肮脏的气味,她可不想弄脏了她的阿瑾。
她可以做尽所有的残忍狠戾之事,她这双手可以屠戮万军沾满鲜血,她可以看不见人间、唯余杀戮,可她的阿瑾该是世上最纯粹干净的人,她不想弄脏他。
想了想,黎沁月还是决定脱掉大氅,推门进去,顾瑾之正端坐在桌边,手中握着一支狼毫,正练习着写字。
如画。
她只想得到这个词,顾瑾之容貌俊逸,此刻神色柔和,认认真真地练着字,眼里露出几分坚毅,在她眼里,真真儿是最美的一幅画。
黎沁月屏息走过去,放下手中墨色的大氅,放下氅衣的声音细微,顾瑾之没有听清,抬眸望向声音的来处,看到黎沁月,笑着喊她:
“沁月。”
黎沁月笑了笑,舒了一口气,说道:
“还想着不能打扰阿瑾练字,现在看来倒还不如直接叫你。”
顾瑾之眸色一顿,放下手里的笔,说道:
“沁月,我有话要和你说。”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严肃的模样,猜到是他们婚约的事情,微笑着开口道:
“阿瑾方才去见皇上,想必是皇上说太子府正在重建,咱们的婚事得延期吧。”
“你…怎么知道……”
顾瑾之讶异地问她,黎沁月笑了笑,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入怀里,下颔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我猜的,黎府太小,我不想委屈了你,太子大婚这么重要,想必皇上也想办得风风光光的。”
顾瑾之抱住她的腰,黎沁月也抱住他,接着说道:
“而且重建太子府也更好,这样我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给阿瑾准备聘礼。”
顾瑾之下意识地问她,耳根通红,声音带了些许的窘迫:
“聘礼?”
他是男子,怎的会需要聘礼……
他很想这么说,可是他习惯了顺着黎沁月,也很喜欢这种黎沁月帮他掌控全局的感觉,于是只轻声问了句“聘礼”而已。
黎沁月笑着看着他,眼神坚定:
“请君高坐明堂上,不染尘事,君临天下。”
顾瑾之一怔,看着黎沁月眼底的决心,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镇住。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沁月,是要为他肃清朝堂,将这被容党控制着的朝堂重新洗牌,让他们不再结党为营,而是各司其职,只忠于他。
这就是他的沁月,要送给他的聘礼。
顾瑾之笑了,说道:
“你要娶我,这点儿聘礼还不够。”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浅笑的模样,挑眉望着他,温柔地问:
“阿瑾还想要什么,我都给。”
顾瑾之笑着,踮脚在黎沁月额头落了个浅吻,低声道:
“我不贪心,再要一个你就够了。”
黎沁月难得听到顾瑾之主动的告白,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方才顾瑾之亲吻的位置,笑着托住他的头,吻上他的唇。
顾瑾之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慢慢地回应着她。
怀中的对方都是他们彼此长这么大,最昂贵最珍视的宝物,捧着、爱惜着,又觉得不该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口齿交缠更加浓烈。
顾瑾之眯着眼睛看着在他的领地肆虐的黎沁月,突然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
是那场大火。
她爱他,可是他却不信任她。
想到那里,顾瑾之呼吸加重了几分,紧紧地抱着黎沁月,口中动作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学着她一样发起进攻。
他不会再放开他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