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味。
虽然这味道并不难闻,反倒是有一股清香,可是黎沁月就是觉得有问题。
“松……松开本王……”
顾瑾之紧张得很,声音都支支吾吾的,黎沁月被他这副害羞的模样惹得心头一颤,手里搂着他腰的动作紧了紧,顾瑾之的脸更红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纷纷侧目。
他们前脚才听说临王许了离北郡主黎沁月,后脚便看见临王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
这可是断袖之癖啊……
离北郡主该怎么想啊!
伤风败俗啊……
这看样子,临王还是在下面的那个……
因着临王的身份,路过的人也没敢逗留,只是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撞见了二人搂在一起。
不如说是黎沁月搂着顾瑾之。
心中纷纷心疼起那新封的郡主来。
“殿下害羞的样子,可真好看。”
黎沁月仍旧没松手,抱得很紧,顾瑾之想挣开也挣脱不了。
她力气竟然比他一个男子还要大些。
顾瑾之瞳孔一颤,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抓着黎沁月的衣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低着头喘息着。
黎沁月见到他的异样,担心地问他:
“怎么了?怎么突然……”
“没事……让我靠会儿……”
顾瑾之低声说着,声音很低,很虚弱的样子,黎沁月点了头,偶尔看见路过的人对他俩的动作侧目而视,她便瞪回去,那些人也没再敢看,纷纷散了。
顾瑾之却并没有好转,低着头更呼吸不过来,身子一软便往黎沁月怀里倒去,黎沁月一惊,伸手去抱他,在他的头滑到她的胸口才堪堪抱住。
黎沁月看着怀里的顾瑾之,咬了咬牙将他打横抱起,让阿郢去请大夫,她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这临王瘦得简直已经皮包骨了,比她二哥哥的那两个铜锤还要轻,可想而知他身子到底有多差。
黎沁月将他放在马背上,本想让他趴着,又怕他难受,还是等黎沁月自己上了马之后将他搂在自己怀里靠着。
顾瑾之面色苍白,整个人几乎瘫软在黎沁月的怀里,黎沁月骑马朝着临王府走,快了怕颠着他,慢了怕他等不到大夫,心里烦闷得很。
毕竟这可是她未来夫婿,若是这会儿死了,她可脱不开干系,她黎沁月的名声坏了不打紧,牵扯到黎家头上就不好了。
况且,这么好看的夫婿,死了也怪可惜的……
黎沁月只小半柱香的时辰便送临王回了临王府,抱着他冲进去,门口的侍卫想拦她,看见顾瑾之在她怀里,便也不敢拦了,引着她到临王的卧房。
将顾瑾之安放在塌上,黎沁月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儿阿郢领着大夫来了,大夫给顾瑾之把脉那会儿,黎沁月抿着唇不说话,看着身边的陈设,简单得很。
黎沁月突然嗅到了一股药味,不多时,一位小厮已经将一碗药端了进来。
黎沁月只觉得奇怪得很,这临王是一日三餐都要伴着药才能过么?
这身子都弱成这样了么?
那小厮放了药便出去了,黎沁月端起那药碗嗅了嗅,又抿了一口,皱着眉放下。
大夫诊断顾瑾之没什么事,只是身子虚而已,黎沁月道了谢,给了他一锭银子请他离开。
“阿郢,你是叫阿郢对吧,”黎沁月看着阿郢,见到阿郢点头,黎沁月才说道,“你们家主子的药有问题,以后莫要让他喝了。”
“为什么?”
一句话从两个地方响起,黎沁月转头便看见顾瑾之正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连忙去帮他,顾瑾之坐起身,却扯开蒙着眼睛的绢布,准确地望向黎沁月。
若非黎沁月看得见顾瑾之的目光无法聚集,她当真会以为顾瑾之是看得见的。
黎沁月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直到顾瑾之摸索着被角,抓住了她的手,黎沁月才下定决心,说道:
“你的药里面,有一味枳草,是一种慢性毒药,特征并不明显,混在寻常的药草里面一般人发现不了,我觉着是有人故意的。”
顾瑾之一怔。
黎沁月接着说:
“这种慢性毒药会让你身子逐渐虚弱,先是行动不便,到最后连从床上坐起都是难事,直到浑身都动不了,便在睡梦中死去。”
“你这药喝了多少年?不会从你这眼睛坏了便开始喝吧?赶紧撤了,以后莫要再喝了。”
“你……怎么知道?”
顾瑾之问她,黎沁月想着告诉顾瑾之也不要紧,便说道:
“我十四岁的时候杀了一个军医,因为我发现他往我二哥哥的汤药里放这个枳草,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枳草是干什么用的,只觉得他当时眼神毒恶得很,便杀了他。
“父亲大人开始还责怪我,后来发现枳草便夸奖了我一番,我二哥和我说了枳草是怎么用的,那股味道我自然记得。”
“十四岁?”
顾瑾之被黎沁月这番话震惊了,不对,倒不如说是被黎沁月十四岁便杀了人的事感到震惊,虽说那人是该死。
黎沁月挑了挑眉,问他:
“你怕我了?”
听到黎沁月这么问,顾瑾之一愣,随即温和地笑了笑,说道:
“三爵主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怕你?”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算了,拿了他的白绢替他蒙上眼睛,说道:
“你这眼睛畏光,还是蒙上吧。”
顾瑾之垂眸,低声说:
“多谢。”
黎沁月失笑,声音温柔得很:
“你这今日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怎么,除了这句话你不会说别的了么?”
顾瑾之低着头,不说话,黎沁月权当他是害羞了,倒是更想逗弄他了:
“昨天那么给我使绊子,今天怎么就娇羞无措起来了?嗯?”
黎沁月贴近他的耳朵,声音很低,见顾瑾之耳根子已经红了,心里更是开心。
原来弱点在这儿呢。
黎沁月抿着唇笑,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阿郢,他正看着那碗药发愁。
“我尝过了,那药无非就是补补身子的汤药,瑾之喝了也没什么用,倒了吧,”黎沁月起身,看着转身要去厨房的阿郢,喊道:
“等等,别倒出去,就倒在这痰盂里。”
黎沁月转而坐在床沿,凑到顾瑾之耳边低声说了四个字。
将计就计。
顾瑾之点了点头。
他心里对黎沁月倒是服气了,她黎沁月见多识广不说,方才就那么一会儿,便能想到这种引蛇出洞的法子。
西北的野狼,当真是不简单。
顾瑾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烫的吓人,好在双手冰凉,将那温度生生压了下去。
这药他自十二岁那年落水后得了眼疾开始,便一直喝着,说是调理身子的药,还有几味明目的药材。
七年多了。
谁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动了手脚?
黎沁月说了将计就计,他便即刻反应了过来,黎沁月这是要帮他找出意欲谋害他的凶手。
这样说起来他心里倒有几分惭愧,昨日自己那么给她使绊子,她此刻竟然真心实意地帮他。
“瑾之……多谢三爵主。”
顾瑾之低着头,声音很低,却也恭敬,是发自内心的感谢,黎沁月还想说让他别再跟自己道谢,看见他低头的样子,笑笑,也不说什么,只握住他的手。
这会儿几乎全长安城都传开了临王在樊楼门口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的事,碍于临王的身份,他们也不敢议论什么,只是默默地心疼那位新封的离北郡主。
…………
“眼下这刺杀计划被发现,她吐出本王身份也是早晚的事,”明王坐在桌边,看着一旁的容楚,声音颇为责备:
“你这是怎么回事?!”
容楚被撤了职,又被顾沛之这么一说,心里气得慌,碍于顾沛之的身份也不好抱怨什么,只低着头不说话。
顾沛之看着他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更是窝火,摔了杯子拂袖而去。
容楚看着顾沛之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他本是容家旁系的庶子,当了这禁军校尉两年,底下的人不服他,他也不管,只图自己开心便好。
昨夜宫宴他特意带了禁军一队,一队主要是西边退役的,比二队那群从北边退役的人好拿捏些。
谁知道半道上杀出了个黎沁月?
原本想动一动她,结果皇上直接封了她郡主,还给了她禁军校尉的腰牌。
他若是动了她,黎家那边不好交代,西北三十万黎家军,颠覆整个大虞都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容家?
容楚喝了杯酒,便也离开了樊楼。
…………
阿郢问了黎沁月要不要留下来用午膳,黎沁月想说天牢那边她还得去审问那个青禾,不过看到顾瑾之默默地揪着他的衣角,又想想秋审处的人应该会审,还是点了头,阿郢便下去了。
房间内剩下黎沁月和顾瑾之两个人,顾瑾之垂着头靠着几个枕头,黎沁月侧目看着他,说道:
“这几日你便躺在床上,今晚让阿郢连夜派人进宫禀报皇上,说你的身子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