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教头喜欢凌定非,凌定非自然也觉得武教头不错,他本就在骑射一道上是佼佼者,之后更是放了心思,故而即使性子如此,也能被选中作男学五人之一。
他随着岳霄来江山书院时,江子恺请了长假不在此处,还是近来才到的书院,凌定非身份所致,在书院也有不少人手,对方初初一来,他便已从人手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由于靠夫子们太近,有些话就不那么好说,凌定非使了个眼色,自己先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岳霄余光扫来时,给了他这个面子,本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情也退到他身边。
此刻,别人的眼光多数都聚集在崔蓉和王艺身上,除却敏锐的王钦之扫过来一眼,就连女山长都不曾发现有异。
凌定非眼见着安全了,这才低声道,“叫江子恺报成绩不合适。”
“哦?”岳霄从鼻间懒洋洋地哼出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是为了你看中的女人考虑,你倒好,摆出这态度来?
凌定非心里其实很不舒服,奈何又从小被压制惯了,也怕对方同自己父母告状,只得虚伪地笑了两下将江子恺和王氏的关系和盘托出。
可万万没想到岳霄听后居然反问了一句,“我们几个中谁和王氏最近?”
谁和王氏最近?凌定非刚要回答江子恺,话临到嘴边,忽觉不对,他余光瞄了瞄不远处的人,只好道,“王钦之。”王钦之本来就是王氏子弟,且是嫡支,即使是江子恺这半个女婿在这儿,恐怕都不如他。
凌定非已知岳霄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江子恺既不合适,王钦之又怎么可能合适?
可依照王钦之的为人,确确实实不会弄虚作假,他们连跟女山长提的机会都没有,毕竟说了人家也不会相信,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他当即就有些讪讪的,心底想着,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多此一举了。
由于没人提出异议,于是第二箭也成功发射。
两人又是满环。
加试的第二支箭已无,该到第三支了。
又有人送上来箭矢,两人手边都有帕子,不约而同拿起来擦了一擦,她们面上都是同样的淡定,可事实上比起崔蓉的真淡定,王艺此刻的情绪实际上并不怎么好。
射科不同于其他,在搭弓拉弦之前熟手就会对这次的结果有所感应,而王艺在射第二箭时,就觉手感不对了,再没有之前的顺手,没了之前的灵气。换句话说,第三箭,她已没了把握。
若是不调整一下,仍由这样下去,结果可以说是不出意外。
王艺既然来考了,就没想着要失败而归,她面上不说,心底的好胜心不比任何一人要若,擦拭着箭矢间,她垂下眼睑,已心生一计。
于是在女山长欲出声时,王艺便扬声道,“夫子,我能换个靶子吗?这里正对着风口,我觉得不大舒服。”也是巧,她话落时,正有一股风吹来,王艺今日的发髻梳的是双丫髻,两边脸颊各留出一小束青丝来,若是在室内便只是服帖地贴在颊边,可如今在室外,再被风一吹,这两束青丝便飘起来,时不时地要蹭过她的肌肤。
女山长也是女人,在场的夫子多数是女人,自然知道头发对女人的影响,故而,不过只沉吟了一息,女山长便点头道,“韩近,你站到王小姐边上去。”
那叫韩近的护卫应下,大步跨过来,虽离王艺仍有两步距离,却是挡住了狂风。
王艺朝着对方笑了笑,客气地道,“多谢。”
韩近一言不发,抱了抱拳。
他是个粗人,从小认识武教头,跟着武教头从军,武教头退下来后他也同时退下了,武教头被聘为夫子,他没有那水平,只好来应征护卫,由于自来身边环境都单纯,自是不懂这尔虞我诈的行径。女山长叫他来挡风,也就挡风了。
而在场的女夫子们敢来书院教书,像顾夫子那样的其实很少,多数都大大咧咧,性格偏向苏夫子多些,所以也没有发现王艺这要求之下的小手段。
事实上,她这招用的甚好,大考在眼前,少有人分出心思来关注这些旁门左道,场上人几十,发现她这要求不对劲的事实上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其中之一就是岳霄,开始时他不以为意,只觉得这女人想要拖延些时间,叫手松快松快,可很快,当韩近站过来时,他便发现不对了。
韩近的站位虽说确确实实挡住了风口,同时却也遮挡了一部分日光。此刻日偏西头,换成往常云朵厚重时就罢,偏偏今日是万里无云,晴朗的很,即使已是下午,日光依旧大盛。
两人的位置都是日光直射的位置,射箭时难免会被眯了眼,可如今韩近这将近一米九的魁梧身躯将王艺这头日光遮挡住,等于只剩下崔蓉那里还有。
王艺射箭倒是方便了不少,但换成崔蓉,是一点儿便宜儿都不曾占到的。
若两人实力相差悬殊,此举倒无法产生什么影响,可偏偏现在两人都算高手,高手对战,一丝一毫的环境因素都有可能决定最后的成败结果。
王氏的女孩子,心眼都这么多吗?
岳霄看在眼中,想在心里,嗤笑一声,就要站出来,然而就在此事,一直沉默的王钦之却动了动,好巧不巧,也同时挡住了崔蓉这头过盛的阳光。
岳霄不由寒下脸来,冷冷地望着对方,对方却根本没有回望他,他视线笔直,既没有看王艺,也没有看崔蓉,不知在想些什么。
箭已搭在弓上,女山长倒计时完毕,两根箭矢这次不再整齐,一前一后地发射出去,“夺”地一声插在靶子上,引起一阵喧哗。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这次怎么不整齐了?”朱小姐当即出声问身边人。
“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因为有人失误了啊。”她身旁的郑小姐的目光还留在草靶上,回复的自然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