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店里冷冷清清的。
于莎莎在柜台专心整理账目。
宛若秋走进店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于莎莎头也没抬:“昨天的烛光晚餐一定很浪漫吧?”
宛若秋:“闻杰昨天都没回家。”
于莎莎颇感意外,猛地抬头:“他……他给忘了?”
附近餐馆的服务员送餐进来,是一碗馄饨。
宛若秋:“没吃早饭?”
于莎莎付钱给送餐的小伙子:“一个人麻烦。”
宛若秋:“齐宏又出差了?”
有顾客进来,于莎莎顾不上回答,丢下筷子去招呼顾客。
于莎莎:“这边是今年的最新款,姐姐,是您穿吗?您看这件,可以试一下,
不买没关系……“
宛若秋的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没接。
陆续有顾客进来,只看不买,于莎莎费了半天口舌才卖出两件胸罩,还打了
很大的折扣。
于莎莎:“看见了吧?赚钱很辛苦的。烛光晚餐不重要,只要闻杰心里有你就行了。“
宛若秋:“谁知道他的心里装着谁呢。”
于莎莎:“吵架啦?”
宛若秋:“我懒得和他吵。”
于莎莎:“连架都懒得吵,你俩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了?”
宛若秋:“不知道。”
于莎莎蹙着眉头看着宛若秋,期待她说下去。
宛若秋:“赶紧吃饭吧。”
于莎莎:“听齐宏说闻杰挺忙的,都老夫老妻了,平平淡淡才是生活,再说男人粗心,你也没提醒他,忘了也就忘了呗。给,吃一个尝尝,这家的馄饨挺好吃的。
宛若秋摇头,躲开。
于莎莎:“不就是一顿烛光晚餐吗?回头让闻杰给你补上。”
宛若秋自己心里很清楚,没和卓伟相遇之前,她真的在乎这顿烛光晚餐,结婚八周年纪念日。她要和闻杰一起庆祝一下,以前的结婚纪念日,都是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一顿酒足饭饱。喜欢浪漫的宛若秋,在度过七年之痒的结婚纪念日那天,就已经许下结婚八周年的愿望,她要和闻杰一起烛光晚餐,享受属于他们俩人的结婚纪念日。
闻杰竟然忘记了,付晓欧竟然明目张胆的在自己的眼皮下,当闻杰的家,做闻杰的主。那架势,有谁会相信,她付晓欧是清白的呢?然而,和卓伟偶然相遇,知道真相后,宛若秋真的不能容忍闻杰欺骗自己。说得直白一点,闻杰就是不相信自己,他担心什么?是怀疑自己的感情吗?怪不得,自己每次提出要工作,闻杰都是百般阻挠,借口孩子小,横加干涉。
宛若秋很想和于莎莎说说自己的事情,还没张口呢,于莎莎一顿连珠炮轰过来。
于莎莎:“你呀,别多想了,吃穿不愁,闻杰又能赚钱,你就安心做闻杰背后的女人,照顾好家和孩子。无聊了,就来我这,我陪你聊天。”
宛若秋:“可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于莎莎:“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像我这样的?买什么都算计,一天不营业,就没收入,从早守到晚,忙的时候,连尿都得憋着。”
宛若秋:“我就想让自己有事情做。我才三十出头,我现在的生活就和我妈妈一样,楼上楼下转,然后花园里转,接孩子……“
于莎莎:“那也比你在大街上转要好。扫大街,你去扫吗?”
于莎莎插话,抢白她。
宛若秋:“闻杰要同意,我咋不能扫?苦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
于莎莎:“若秋,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严格一点说,你就是太贪心了,“
宛若秋厉声反驳:“我贪心?”
于莎莎:“不承认?老天爷很公平的,不能什么好事都倾向于你吧?给你美貌,给你会赚钱的老公,给你可爱的宝贝,天呢!若秋,你知足吧!给我们这样的女人留一条活路吧?”
宛若秋没有争辩。她也懒得争辩。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清楚,自己绝不是爱慕虚荣,贪婪无度的女人。
于莎莎:“生气了?”
宛若秋:“没有。”
于莎莎:“我说的话,不一定全对。但是,咱是好姐妹,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和闻杰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你应该清楚?“
宛若秋当然清楚,宛若秋突然意识到这是家丑,家丑岂能外扬?再说,闻杰和齐宏是朋友,朋友之间还是保留一些神秘,情感是最带色彩的话题。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两人都沉默了。
门前马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闻杰神情疲惫,皱着眉头听付晓欧汇报工作。
付晓欧:“三号四号五号主体工程完工,除六号外,其他工程进度都差不多,
负责内部工程的老梁,他的工程报表我已过目了,还有就是……“
闻杰听着听着竟然打起了瞌睡。
付晓欧又气又怜。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付晓欧急忙拿起听筒。
付晓欧:“你好!车险理赔?”
闻杰一下清醒,一头雾水地接过付晓欧递过来的电话。
闻杰:“喂……对,是我的车,什么时候?”
闻杰紧张得腾地站起来。
客厅的电话连续地响起。
宛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电话扰乱她看电视的兴趣,唠叨着坐起来。
宛母:谁呀这是。喂?秋不在家,上午出去的。车?车没在家呀?
闻杰丢下手机,余气未消地拍着桌子。
闻杰:“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告诉我?”
付晓欧:“人没事就好,你还计较什么呀?”
闻杰哑然
付晓欧:“女人是在意细节的。”
闻杰拿起手机。
闻杰:“你……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
付晓欧追到门口。
付晓欧:“我例外。明天星期天,你休息吧!”
闻杰驱车一路疾驰,在宛若秋发生车祸的地段,去拉练的士兵正好穿过马路。
闻杰减缓车速。
队伍整齐划一,雄赳赳,气昂昂。
闻杰停下车,让拉练的士兵过去。此时在闻杰的脑海里,卓伟的名字就像眼前的士兵一样,在脑海里翻腾浮现。
闻杰暗自庆幸,宛若秋还不知道卓伟也在滨海。他也是偶然知道的,他曾想约卓伟宛强,他们三人一起吃个饭,毕竟是老乡,又是一个地方的熟人。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看,他闻杰还真的愧对卓伟,是他横刀夺爱。
宛强反对,并叮嘱闻杰,不要告诉若秋。
闻杰没反对,仔细一想,他觉得宛强的建议可取。只是自己没想那么多,把事情简单化了。其实,表面越简单的事情,隐藏的矛盾越大。就像风平浪静的水面,说不定暗藏深不可测的漩涡。
长长的拉练队伍终于过去了,闻杰一脚油门窜出去,急速行驶……
紫阳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下幼儿园楼前的台阶,看见同班的小朋友金丹丹,指给宛若秋看。
紫阳:“妈妈,丹丹喜欢我,她说我是个男子汉。”
宛若秋:“是男子汉,今天咱们就坐公交回去。”
紫阳:“为什么?”
宛若秋:“妈妈没带钱包。”
紫阳:“那你的车呢?”
宛若秋:“坏了。”
紫阳:“打电话,让爸爸修。”
宛若秋:“紫阳,你告诉妈妈……”
紫阳突然甩开她的手向门外跑去。
宛若秋定睛一看,闻杰在门口向紫阳挥着手。
紫阳:“爸爸,爸爸,我好高兴你来接我,以后,你能不能天天来接我?”
闻杰:“臭儿子!想爸爸啦!”
紫阳亲昵地贴着爸爸满是胡茬的脸,痒得他咯咯地笑个不停。
闻杰抱着紫阳仔细地打量着宛若秋。
宛若秋没好脸色地瞪着他,自顾自地走向自家车。
闻杰:“儿子,你想去哪儿?”
紫阳想了半天:“……去……去……妈妈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父子俩期待着宛若秋表态,宛若秋坐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
宛若秋:“回家。”
紫阳大声抗议:“不—”
闻杰倒车:“儿子,你说,咱去哪儿?”
子扬想不出,扑倒妈妈怀里撒娇:“妈妈!妈妈去哪儿啊?妈妈,你说嘛!你说话呀?我饿了。”
宛若秋:“随便。”
闻杰笑了:“咱们去吃海鲜。”
二十分钟的车程,他们来到滨海最大的海鲜自助餐厅《溢香楼》。
车门打开,宛若秋和紫阳下车,她的眼神突然被一个高大俊朗的背影吸引住。
一个军人从刚停稳的出租车上下来,后车门打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下车,两人并肩而行。
从背影看,那个军人和卓伟特别相像。
宛若秋的心猛地一震,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下。
闻杰过来拥着她。
闻杰:“不舒服?”
宛若秋躲闪开,笑容僵硬地摇头。
年轻漂亮的女人不知何故停下脚步,那个军人转过身来等她。
不是卓伟,宛若秋失望之余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紫阳跑在前面:“妈妈,快点。”
餐厅内座无虚席。在门口等待排位的也有十几位。
闻杰抬腕看表。
服务员:“先生!需要等位的,请问你们几位?”
宛若秋:“人太多了,换个地方吧。儿子,换个地方好吗?”
紫阳:“不,我就要在这儿。”
闻杰的手机响,他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服务员:“你们要等,排在十九号,请您坐那边等位。小朋友不要乱跑小心跌倒。”
靠近窗户一桌,十几个人推杯换盏,异常热闹。
卓伟宴请老战友,起身敬酒时,不经意间他看见了宛若秋。
闻杰仍在接听电话。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宛若秋也捕捉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两人隔空凝望。
紫阳:“妈妈,我饿。”
宛若秋俯身和儿子低语,拉着他快步下楼,闻杰也跟着下去。
闻杰:“怎么了?”
宛若秋:“换一家,紫阳饿了。”
卓伟再次抬头时已不见宛若秋的身影,情绪陡然失落。
宛若秋落寞地望着窗外。
子扬:“妈妈,妈妈,我们去哪儿呀?”
宛若秋:“爸爸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子扬:“爸爸,我们去哪里呀?”
闻杰:“去妈妈最喜欢的地方。”
宛若秋瞟一眼闻杰,似乎不领情。
子扬:“妈妈,你最喜欢哪儿?”
宛若秋轻咬子扬的脸颊。
宛若秋:“妈妈最喜欢这儿!”
子扬左右躲避:“妈妈,别咬我,疼。”
子扬的笑声溢满车内。
闻杰哈哈大笑,在闻杰看来,幸福就这么简单,有老婆、有孩子。
车刚停下,紫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指着牌匾一字一顿地念。
紫阳:“西--方--—”
宛若秋笑着纠正。
宛若秋:“北方菜馆。”
手机响。
闻杰:“你们先进去,我接个电话。晓欧,什么事?你处理一下吧,我走不开。”
闻杰合上手机,没走几步停下,他回拨电话过去。
闻杰:“我们在北方菜馆呢,你也过来吧?”
付晓欧拒绝了,丢下电话,在几份不同的文件上熟练地签上闻杰的名字。收
拾桌面,下班。
白宇凡没有忘记和付晓欧的口头约定,提前赶来,等候付晓欧下班。
付晓欧兴冲冲地走出公司大门,一抬头看见了白宇凡,想躲开又无处藏身。
白宇凡丢掉烟蒂,迎过来。
白宇凡:“这么敬业?一起吃个饭吧,顺便谈点私事。”
付晓欧:“我……”
白宇凡:“没有充分的理由,就不要拒绝。”
付晓欧挑衅地看着他。
白宇凡:“再这么强势,你就真嫁不出去了。”
付晓欧:“那也不会嫁给你。”
白宇凡不介意地笑笑,拉开车门。
白宇凡:“我还真不敢娶你,这日子还不过得鸡飞狗跳的?”
付晓欧:“我也这么想。”
白宇凡倒车,一脚油门冲上马路,向西疾驰。
付晓欧:“什么事?”
白宇凡:“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付晓欧转过头看他:“我晚上还......”
白宇凡也看着付晓欧:“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付晓欧相信了,侧目窗外,途经老城区,付晓欧摇下车窗探出头,一股热浪扑面。
街道旁有新挂起来的标语:改造老城,造福百姓。旧城换新颜,
付晓欧缩回头:“你不分一杯羹?”
白宇凡:“老城改造?我没实力。”
付晓欧瞥他一眼,不信。
白宇凡:“这块肥肉,多少人盯着呢!”
付晓欧:“依你看,谁有这个实力?”
白宇凡:“不好说。”
拐弯,一家银河酒店出现在眼前,欧式外观,尊贵大气。
白宇凡:“新开的,菜品好。”
付晓欧:“都被你骗来了,客随主便。”
两人下车。
北方菜馆,一间雅致的包间里,闻杰一家三口也在享受美食。
子扬吃得大快朵颐。
宛若秋也胃口极好。
子扬:“爸爸,你怎么不吃呀?”
儿子的话提醒了宛若秋,她抬起头。
闻杰:“撞车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宛若秋:“你多忙啊!岂敢打扰。”
闻杰:“以后你别再开车了。”
紫阳反对:“不行,妈妈要接送我。”
闻杰:“换个幼儿园。”
宛若秋:“你是心疼人还是心疼车?”
闻杰顿下酒杯:“当然是人啦。”
宛若秋:“那你就应该想想,我为什么会撞车?”
闻杰:“不就是一个结婚纪念日吗?你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宛若秋:“错!我没那么傻。撞车只是个意外。”
宛若秋丢下筷子,也没了胃口,侧身而坐,丢给闻杰一个背影。
闻杰使眼色给紫阳,聪明的紫阳心领神会。
紫阳:“妈,妈妈,我牙,我的牙......”
紫阳张大嘴巴,让妈妈看。
宛若秋:“哪颗?怎么啦?”
闻杰趁机凑过来,揽着宛若秋的肩膀上:“我看看。”
紫阳突然咯咯大笑:“我逗你俩玩儿呢。”
闻杰抱起他:“好你个小混蛋,敢耍我们,亲妈妈一下。”
子扬
紫阳亲了一下:“爸爸也亲。”
闻杰揽过妻子亲了一下。
紫阳欢呼雀跃,拍手:“爸爸妈妈和好了,爸爸妈妈和好了。”
紫阳高兴得不得了,像小鸟一样在父母面前跑来跳去,孩子的心愿竟如此的容易满足。
宛若秋有所触动,她娇嗔地瞪了闻杰一眼,杯子举到他面前。
闻杰笑了,给宛若秋倒啤酒,也给自己满上。
紫阳:“爸爸妈妈干杯!干杯!”
三只酒杯碰撞一起。
最兴奋的还是紫阳,拍着手说:“爸爸妈妈,我太高兴了!”
两人一怔,给孩子最好的爱,就是陪伴。
银鹤酒店,付晓欧洗完手,凑近镜子端详自己,她的脸颊绯红,她略思一下,打手机。
付晓欧:“你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回工地,记住,十分钟后。”
闻杰莫名其妙地合上手机,抬腕看表。
宛若秋:“有事?有事你就走。”
闻杰:“晓欧她……”
宛若秋白他一眼,把心中的不悦转架到紫阳身上。
宛若秋:“快吃,玩呢?”
紫阳:“妈妈又不高兴啦!”
闻杰:“你好好吃饭,妈妈就高兴了。”
紫阳:“是你惹妈妈不高兴的,这次我可不帮你了。”
闻杰咧嘴讪笑,挪动椅子凑过来,手搭在宛若秋的肩膀上。宛若秋生气,抖肩,闻杰的手滑落。
宛若秋扭过身,懒得理他。
闻杰双手扳正宛若秋,表情也认真起来。
闻杰:“老婆,你换位想一下,晓欧容易吗?和我风里来雨里去,我们就是搭档,就是一起工作,我们之间真没什么,真的。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紫阳:“你没做错,那为什么请我和妈妈吃饭?”
闻杰:“我......我们是一家人,我爱你们啊!”
宛若秋心软嘴不软,端起啤酒一口喝干净。
宛若秋:“我又不是瞎子。”
闻杰和子扬抢着给宛若秋倒啤酒。
闻杰:“嘿呦!老婆的酒量见涨啊!”
宛若秋:“让你气的。满上!”
闻杰:“哎好,倒满。”
紫阳:“干杯!爸爸妈妈干杯!”
酒过三巡,白宇凡醉熏熏地、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付晓欧的肩膀上。
付晓欧正盘算着如何应付,手机响了。
付晓欧:“对不起白总,我接个电话。喂,闻杰,我……我和宇凡在一起呢,什么?怎么搞的?那......好吧,我马上回工地。不好意思啊白总,工地上有点事情,我得先告辞了。“
白宇凡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粗暴地把酒杯“砰”地摔地上。
付晓欧立定回头,吃惊地看着白宇凡。
白宇凡:“付晓欧,你……你就那么心甘情愿地做闻杰背后的女人?闻杰他能给你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就是他的贴身丫鬟、狗腿子……”
付晓欧气得浑身发抖,端起茶水泼过去。
付晓欧:“白宇凡,我郑重地警告你,我和闻杰之间的感情是你们这些下三滥的男人无法理解的,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没你想得那么肮脏龌龊。”
白宇凡:“清白?你他妈的和佛洛伊德说去。”
付晓欧不屑和白宇凡理论,气咻咻地离去,手机却遗留在桌上。
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付晓欧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出租车。
宛若秋抱着昏昏入睡的紫阳坐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