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我又是谁?”
……
新生的生命什么也不知晓,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幻境,最后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一双白骨之手,其上没有半点血肉,但或许是由于新生的缘故,不曾留下伤痕和磨损之处。
头再低,是一具白骨身体,同样崭新,光洁,传承般的记忆逐渐苏醒,告诉他,他是一个亡灵。
背后似乎还背着什么,生灵将手伸向背后,将那东西拿到面前,是一把白骨制成的长弓。
没错,他是亡灵射手,最底层的亡灵。
在这个属于亡灵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这样的亡灵诞生,随后或毫无意识地活着,或无声地死去。
但不知为何,本不该有自我意识的亡灵射手之中,竟是出了这样的一个异类。
或许,在曾经,也有这样的异类诞生过,但亡灵射手的羸弱,让即便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独特个体,也无法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在本能的驱使之下,骷髅射手拉开了与生俱来的骨弓,向着暗红色苍穹之上飞过的一只骨雁射去。
一箭,命中,这是骷髅射手的天赋。
箭矢是凭空出现的,同样是白骨的材质,但穿透一只更加弱小的骨雁还是没有任何难度。
骷髅射手扑了上去,捡起从空中落下的骨雁,一口咬下。
明明是白骨,但在落入口中之后却化作了如流体一般,并没有通过咽喉的位置,而是向上涌去。
舒服,这是此时唯一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消弭于无形。
新生的骷髅射手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的极乐,逐渐觉醒了杀戮的欲望,亡灵的世界,只有杀戮和被杀戮的区别。
在腐朽泥泞的暗褐色土地上前行,入眼尽是死亡的景象。偶尔出现的低矮灌木不知是何等品种,吸收着亡灵的力量,却愈发蓬勃。
终于,骷髅射手的面前出现了水源。
说是水源,实际却是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堆积后形成的沼泽,不时有硕大的气泡从底下冒出,爆裂之后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但作为亡灵生物,这样的环境才是他的归属。
他俯下身,浑浊而恶臭的液体吞入口中,并没有任何负面的影响,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清凉。
然而,正当此时,一阵风声传来,带着亡灵生物所独有的死亡气息,直扑而来。
下意识地低头,侧身,张弓,箭出,骷髅射手战斗本能不需要任何的历练,从诞生之际便已然存在。
眼前的是一只骨狼,算不得多强的亡灵生物,但可惜的是,猎杀一个初生的骷髅射手,对于骨狼而言并非难事。
一箭命中,骨狼的身子颤了颤,随即箭镞便化作无数光点消散,这是亡灵的法则,低位亡灵的攻击几乎不可能伤到更高位的亡灵。
从骨狼头颅双目处透出的灵魂之火摇曳了起来,这是被激怒的表现,眼前这个本该是食物的骷髅射手竟然敢于反抗它。
下颚的骨骼张开,骨狼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嘶吼,向着骷髅射手扑去。
速度太快了,骷髅射手刚刚升起了躲避的念头,骨狼便已经到了眼前。
“要死了吗?”新生的亡灵呆愣地站在原地,都已经是亡灵了,居然还要经历死亡,还真是可笑呢!
然而,就在骨狼的利爪即将划过骷髅射手的时候,一道光华从天而降,笼罩了这个呆愣在原地的幸运儿。
光华消散,骷髅射手也消失在了原地。
骨狼看着自己的猎物忽然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环绕着消失之地不停地打转,许久方才失望地离去。
骷髅射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发懵,再抬头看去时,周围的景象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哪里?”看着头顶蔚蓝的苍穹,脚下土黄色的大地,新生的亡灵难以理解,在短短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周围,有着众多的同类,不知广袤几何的亡灵界中,底层亡灵的数量能够以亿万计,此时聚集的这些,不过沧海一粟。
在亡灵射手的前方,还有数百死亡骑士,骑在高大的骷髅马上,手持锋利的骨矛,一看便不是底层的亡灵射手能够比拟的。
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冲锋。”
明明是未曾听过的语言,但他却能够听懂,随即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拿起了骨弓,向着前方被死亡骑士遮挡住的敌人射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敌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包裹在洁白甲胄之下的战士,手持一把半人多高的大剑,浑身都笼罩在圣光之中,与面前的亡灵生物显得格格不入。
新生的亡灵看着前方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不禁自惭形秽,如自己这样的生灵,似乎就应该死在这等存在的剑下。
下一瞬,天神下凡,战士手中的大剑横扫,剑光化作实质,呈现出一圈洁白的光晕,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纵使是死亡骑士,在面对这神圣的剑光之时也如同消融的冰雪一般,坚不可摧的身躯上腐蚀出难以愈合的伤口。
男子的气势更甚,高高跃起,向着最为高大的死亡骑士一剑劈下。
死亡骑士手持骨矛,高举过头顶,想要格挡这势大力沉的一剑,但那以往仿佛坚不可摧的骨矛在命中注定的克星面前却黯然失色。
骨矛断裂,盔甲破碎,身躯连带着胯下的骷髅战马都一同被劈碎,带来死亡的骑士最终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宿命。
被净化的死亡骑士化作一团灰雾消散,那神圣的战士挑衅般地向着前方的存在看去,笑得很是放肆。
只是,电光石火之间,形势突变,伴随着一声“阵起”的吼声,战士的脚下,泛着腐朽气息的纹路浮现,化作玄奥的阵法,升腾而起。
第一次,骄傲的战士露出了意外的神情,神圣与亡灵,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当亡灵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自然能够威胁到他。
“伟大的亡灵君主,您忠诚的信徒向您祈求至高无上的力量,神圣是永恒的敌人,就让腐朽和衰亡缠绕神圣,坠入堕落的深渊吧。”
伴随着抑扬顿挫的吟诵之声,战士脚下的土地化作了亡灵界中常见的墨绿色沼泽,枯骨般的手掌从中伸出,抓向它们神圣的敌人。
战士没有坐以待毙,大剑横立胸前,闭目祈祷。天际之上有神圣的光辉降临,对立的力量彼此抗衡,一时间形成微妙的平衡。
新生的亡灵依旧在身后存在的命令下,一箭又一箭地射向陷入泥沼中的战士。
只是,连骨狼都无法洞穿的脆弱箭矢,又如何能够伤及这神圣的化身?箭未及身,便已经在圣光之中化作虚无。
然而,即便是代表着神圣的至高无上的神祇,也并非无私奉献的善人,他赋予信徒的圣光,同样需要以信徒的力量为代价。
蚂蚁多了能够咬死大象,砂砾多了能够堆成堤坝,纵使强大的战士,也难以避免被弱小亡灵侵蚀力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