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生堂已备了一商船等着,清风等三人扮作商人和随行下人装束,一路往北。
李诚上了船,在房间里大哭不止,般若陪着他,不断劝慰。李诚把她当姐姐一般寸步不离。
清风言道,“你可以改名叫“李若”,跟你般若姐姐同一个字,若:有草可食,有洞可藏,有天可佑,能逢凶化吉。他日若有时,替李家伸冤报仇,重振门户。”
李诚叩首谢过,从此改名李若。
三人舟马换乘终于找到张同,张同听得李家遭此大难,悲痛不已,发誓保护李若周全,安顿好家小后,连夜带李若离开。
清风给张同一个邙山书院的信物飞玉,让他若有难事,凭此信物可向当地济生堂求救。
张同感激不尽,再三谢过。
李若深深向清风和般若施叩拜大礼。
般若忙上前扶起,千叮咛万嘱咐,流着眼泪看着张同拉着小小身影的李若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中。
清风看般若难过的样子,揽过般若的肩膀,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吉人自有天相,终会后会有期的。”
“谢谢大师兄,我只是觉得很难过,感觉他像是我弟弟般舍不得。”般若接过清风的巾帕自己擦。
“我会照应他的,放心,这里人太多,我们走吧。”清风拉起般若的袖子走向码头。
清风和般若乘坐商船沿江而下。
晚上,江边,月色如水,光亮似银,清风和般若坐在江边聊天。
“大师兄,我发现你很会起名字,我的名字取自佛经,是智慧的意思,因为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怕养不活,家里人抱着我去寺院里拜菩萨,寺院老师傅就给我起了这么名字,说可逢凶化吉,驱邪避祸。可惜我从没想过单个拆开来还有这么好的意思,大师兄的解释让我恍然大悟。”般若双手托着两腮,歪着头一脸崇拜地看向清风。
“怪不得你身体这么弱,原来是命里带来的啊,那你真要谢谢那位老师傅,好名字。其实名字是一个外在的称呼,有时候也会起到心里作用,信则有。”清风笑着说道,长眼睛注视着般若。
“大师兄,你的名字我觉得也特别好:吉甫作诵,穆如清风。清风起,万物生。”般若笑道,此时的大师兄目光柔和,眉眼舒展开如清风拂过。
“你倒是会想,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说个应景的。”清风微微笑道。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般若说道。
“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当明月。”清风看向般若,长眼睛星星点点。
“大师兄真是聪明,什么都懂,那江子恒就想不到这些。”般若说道,般若这么长时间没有江子恒的消息,有点想念了。
清风的长眼睛黯淡了一下,转开去。
“那个李若不知道怎么样了,可怜啊。”般若看大师兄不说话,忙转移话题。
般若讲起她和姐姐当年逃难的情景,当时她比李诚还小,慌不择路,寄人篱下,凄凄惨惨,只是她比李诚幸运,有姐姐照顾周全,长姐如母,也没有背负那么大的血海深仇,只要活下来就好,遇到多位贵人,长在邙山书院,又有大师兄看顾,她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大师兄听着她说,也不多问,他记得见她第一面就是她躲在隔间痛哭流涕,瘦小委屈无助。
“所以你会跑到隔间没人的地方大哭。”清风笑道。
“哎呀,大师兄你总是说人家难堪的事情”
般若好奇地问大师兄是否跟李小姐有故事?
清风笑道,“你这脑瓜想什么呢?都是陈年往事有什么可说的。”
“陈年往事才是故事,我喜欢听故事,大师兄,李小姐这么漂亮又聪慧,你当年肯定心动过吧?你跟她倒是金童玉女哈。”般若大着胆子问道。
“哈哈,你呀,你以为都跟你样,看到好看就喜欢吗?不好看就不喜欢?”清风调侃道。
“那又怎样,食色人之性也,何况李姐姐人美又善良又聪明,要是我是男的,我肯定会喜欢。哈哈哈。”般若笑起来。
“你呀,还是小孩子,你不懂,有些风景看看就好了,不必占有,我们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人和事,但并不是所有的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所以有些人,有些事知道没有结果,远远欣赏就好了。”清风看着般若,此时,般若眉眼如画,樱唇轻启,精致的侧脸微微抬起,细长的脖颈在江风吹拂的乌发下隐隐露露,月下美人也不过如此。
般若从没有被师兄这样看过,有点不好意思,问道,
“那如果喜欢但得不到岂不是很痛苦?你有没有难过过?有没有后悔过,比如错过了或者争取一下就可以得到,我如果喜欢得不到我会很难过,不甘心,我就要去争取。”
“人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止,什么时候该退,就不会有那么多难过,何况人生要关心的事情很多,哪有你们小女孩那么多愁善感,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要有取舍,这样就不会那么多迷茫了,心中若有所持,即使面对汹涌波涛,也能御长风而行万里。”清风转头看着江面,说给般若,也像说给自己。
“师兄,这样是不是有时候也会很累,我怎么突然觉得好心疼你,”般若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这句话,“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能做到的人很少,你能做到肯定也吃过很多心里的苦吧。”
清风感觉被般若的一句“心疼”击中心里的深井,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心疼他的话,内心有点酸酸热热的东西涌动,他装作看远处的江船,
“又说胡话!好了,天不早了,天晚江风凉,我们回去吧。”
般若看看头上的月亮,是的,很晚了呢,一阵江风略过有点冷呢。
清风将罩衣脱下披在般若身上,般若受宠若惊,“谢谢大师兄,我没事啊,这样,您会不会受凉啊?”
清风摁住般若的胳膊,“穿着,我是男的啊,你身子弱,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保暖的。”
般若感觉大师兄像变了个人呢,这么温暖呢。
站起来的时候,般若感觉腿脚发麻站立不稳,清风伸手扶住她,
“谢谢师兄,我没关系的,动一动就好了。”般若不好意思推开师兄的手,突然这么暖的大师兄还有点接受不了啊。
“要不要我背你回去?”大师兄低头认真地问。
“啊,啊,这个,不要了吧,我可不敢,不过,大师兄我发现你其实也有很会照顾人,今天突然觉得当你的小师妹好开心啊。”般若笑靥如花。
清风看着般若一脸星星眼的样子,忍不住拍拍她的头,“好了,不要再拍马屁了,走了走了。”说着径直往前走去。
“等等我呀,大师兄!”般若快走着追上去。
。。。。。。。。。
一早,船舶靠岸,清风带般若上岸去吃东西,吃完东西回来,发现码头边聚了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地挨个搜查,貌似瘦弱矮小的都被拦在一处重点盘查。
般若紧张地抓紧了清风的胳膊,“大师兄,怎么办?”
清风一边拉住般若往回走一边说道,“没事,你现在小厮的打扮肯定不行了,我们去换套衣服。”
般若跟着清风折返回街上,找到一家成衣铺子,买了女装换上,老板娘笑道,
“二位贵人一进门我就看出来,这位是小娘子,你家相公疼你啊,现在相公陪娘子出来买衣衫的太少了,小娘子好福气啊。”
般若一下羞红了脸,嗫嚅道,“他不是。。。”
清风立马打断她,使眼色道,“娘子,难得出来一趟,多选几件好了。”
“哎呀呀,这位爷真真会疼人,您看这几件,京城都流行的,”老板娘亲热热地拿了几件一一摆在桌上,悄声对般若说道,“刚成婚没多久吧?这男人啊,肯为你花钱是好事,别舍不得,我看出来了你花钱他高兴啊。”
般若面红耳赤地敷衍着,一眼不敢看大师兄。
“这码头上怎么那么多人,好像还挺热闹。”清风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哎呀,别提了,听说抓什么钦犯,连钦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摆摆样子罢了,趁机捞点油水,小娘子这小模样就不要去凑热闹了。”老板娘笑吟吟地说道。
清风笑着点点头,般若草草选了两件,换了衣衫发式走出店来。
清风拉住般若的手,低声道,“应该是京城信息传过来了,我们先假扮夫妻,以防万一。”
般若迎上大师兄的目光,点点头,握紧了清风的手。
“你现在叫我一声相公试试”清风低头看着般若鼓励道。
“相。。。相公,”般若小声地嗫嚅道,红了脸低了头不敢再抬眼看。
“娘子,多练几遍,到时候可别出错否则咱们都走不了。”清风圈住般若的腰肢,在耳边低声说道。
般若觉得耳边一阵发烫,整个人身子绷直了一般,声如蚊蚋,“相公,”
“乖娘子,放松点,”清风嘴角上勾,声音温柔低沉。
般若真没领教过大师兄的这一面,甚是惊诧,便说道,
“大师兄你演技可比林公子,你们不愧是好友。”
清风凑近般若笑道,“好啊,那我一直演下去怎么样?”
般若忙闪开道,“那你就不是大师兄了!”
“不是大师兄,是什么?”清风笑问道,
“是。。。哎呀,大师兄,你又戏弄我!”般若红了脸。
清风哄劝道,“说着玩呢,现在不练练,一会儿被人家看出来怎么办?”
般若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
回到码头,二人果然被拦住盘查,清风搂住般若,“我家娘子患有风疾,还请行个方便。”说着,手里塞过一点碎银子。
那官军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扭头放行过去。
直待坐进船舱里,般若才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自己白白练了半天,这么简单就通过了呢。
一路上,清风放松自在,对般若真如相公照顾娘子一般,嘘寒问暖,甚是体贴周到,般若疑惑道,“大师兄,没有官军盘查了啊!”
“知道啊,既然你喊了相公,不能让你吃亏啊,京城到达之前你就珍惜吧。”清风坏笑道。
般若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大师兄,看来大师兄演戏上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