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灵听他这么也,倒是特别合自己的心意。于是就让他起草军规。
在刚刚走出环绕着林家谷地的山脉后,一个个漂亮的农庄就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是一个清早,家家房顶炊烟袅袅,微风吹来,它们像一群受了惊吓的孩子一突然藏进了透明的天幕中。
七万人的队伍在林家谷口处曾显得熙熙攘攘,兽吼、马嘶、鸟鸣仿佛有震天撼地之势。如今一走进开阔的平原,这群排成长长的队伍就显的有些孤单了。马蹄踏破草皮,露出了青草下面的黄沙,青草嫩汁的香气在空中飘散。
整个队伍都在前行,没有了刚刚汇集在一起时那种热闹劲头了。偶然有个别人受不了这种只有阳光的风声的安静,扯着嗓子吼出一两声寂寞而苍凉的声音。他们还不习惯于这样,于是有些人就打起来鬼主意。
最先犯事的是召家手下的一个小什长。他在白天积累下的孤独,在晚上变了对女人的渴望。那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小树林边驻营。一路上,他们总在在树林边过夜。树林两个和召树屯与林百灵两个的名字相契和,他们大多数人相信这能给他们带来好运。一般有树林的附近就有人家,他们可以从附近的人家那里得到纯净的水,也可以有随身带着的东西和他们交换一起补给。
就是在那天,石达开因为他对一个挎着蓝子的女人骚情而呵斥了他一番。
小什长按耐不住对女人的渴求,再加上对石达开的怨气,就趁着别人的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溜进附近的一个村子。
正在桌案前绘制地形图的石达开忽然听到一阵狂乱的狗吠的声。他掀开帐前的帘子,就看到从不远处的村子里跑过来的小什长。林百灵也出来了,石达开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就把小什长提了起来。自知做了错事的小什长也不敢争扎,但还是支支吾吾的再狡辩。
不大一会儿,村里有四五十个手持火把的村民涌了过来。林百灵的士兵,手里拿着武器守着围营,那一大群因啖肉饮血而毛色发亮眼睛通红的猛兽发出阵阵低吼,这倒是把那一小摄人给吓住了。他们吵着嚷着,就是不敢前进一步。天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啊!
林百灵和手得小什长的石达开分开众人,走了出来。石达开把小什长往地上一扔,那个小什长就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动也不也动一下。
林百灵用胳膊轻轻的撞了撞石达开,意思是说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不合适开口。石达开一时没体会出林百灵的意思,就回过头来望着林百灵。林百灵悄声的告诉石达,“你说两句话啊!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达开面向那群人清了清嗓子说:“不要吵吵嚷嚷的,你们这里哪个是领头的?出来一步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前面的一个四十岁上下,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向前跨了一步。嗓门老大的指着蜷在地上的小什长愤怒的说道:“先说这个人是不是你们队伍里的?”
石达开说:“是啊!是不是他到你们村子里为非做歹了!”
那个男人说:“他闯进村口一个人家,对人家的女人耍骚!”
林百灵乍一听耍骚不禁笑了一下。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词,也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骚字好笑而已。她没有想到,这个小什长已经触犯的军规。
石达开借着火把的亮光看了一眼小什长,就不屑再看他第二眼。一个男人没有连对女人这点的狠劲都拿不出来,真是让整个队伍为他汗颜。
他对那个领头人说:“你放心吧,我们队伍里有规定,像他这样的人,我们是会严加处惩的。”
那个男人一梗脖子,说:“那好,有你句话,我们就在这里看看怎么处惩他。”
石达开转过身子,看着嘴角还挂着笑意的林百灵,用力的咳嗽了两下。林百灵猛然醒了过来,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处惩这个人。把石达开投给自己的目光又转而投了回去。
石达开想,召树屯怎么没来啊?其实就算是他来了,在他心里这样的事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他们生活那里,出这样的事男人根本声张,大肆张扬的倒是那些女人。她们巴不得有更多的男人为她们着迷,有男人必竟不是什么坏事。
石达开也看出来了,林百灵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此时他面对林百灵背对着小什长和村民,在他明白了这一点后,忽然一转身拨剑、下劈一气全成,借着扭腰的力量把那个小什长从脊背处劈到底。别说是一个肉体凡身,就是一块生铁也吃不住石达开这一劈。那小什长连哼都没哼一下,就保持刚才那个姿势没变,只是两瓣的身体身不同的方向歪了一下。肠子稀里哗拉的流了一地。
林百灵不笑了。她这时才想到了军规。原来那些纸上写的不是玩话,但她看不出对自己的下属这么严酷有什么用处。那群村民看到那个耍骚的人被处决了之后,就举着火把回村去了。对石达开这个给他们主持公道的人连一声表示谢意的话都没有。
林百灵也回到自己的帐中,回想着刚才那一幕,久久不能睡去。召树屯从始止终都没有醒来,他张着嘴巴,鼾声如雷。林百灵把他的下巴身上托了一下,他喃喃的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又翻过身去,鼾声又起,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第二天,召树屯知道了这件。在帐蓬中,召树屯铁青着脸看着石达开。石达开却不和他对视,他想,如果召树不提此,那这件就此做罢。如果他要是敢替那个人出头,那他就按军规惩处他。
众人都感到了帐中紧张的气氛,召树屯和石达开两人好像等待时机做致命一捕的野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小校来报。说昨晚那个领头的人又带着一群人来了。召树屯一听,一拍大腿说:“娘的,还没完没了是吧!”
说着一旋身从帐蓬的围毡上取下弯弓,就要奔出去。石达开一把拉住了他,说:“贤侄,不要冲动。先看看他们是来干嘛的,那作定夺不迟。”
众人也都劝召树屯不要冲动,召树屯只得悻悻的把弓又放了回去。
这次是林百灵率先走了出去。她看着手拿钢叉和斧头的村民说:“莫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又去你村里耍骚了不成?”林百灵现在提到耍骚再也笑不出来了,没人对和死年在一起的词,还能笑的出来。
还是昨夜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了出来说:“我们想跟你们一起出征,如今天灾连连,苛税又重。反正待在这里最终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他们抓起来充军。横竖是逃不过个死字,为什么我们不能死的轰轰烈烈一点。我们看到你们军纪严明,就想和你们一起出征。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收下我们。”
林百灵知道了军规的用处,它可以让人心归顺。这个男人叫耿牛,一路上他逢人就说这支队伍怎么怎么好。倒是有不少村人望风而顺。
他们的队伍这一路走下来,从最初的六万人的乌合之从发展成一支拥有十三万人的正式军队。
原因就是那些新来的往比原有的人更懂得遵守军规,而原来的人看到新来的个个都安份守已,自己当然也不甘落后。这样相互攀比倒成了军中一股风气,再也没有违规乱纪的人。
接连的几个晚上,林百灵都梦见那个被石达开砍成两半的小什长。她开始觉得自己的算计和刚强还是幼稚的。她觉得军规还不够严厉,在寂寞的行军路途上,有一些人开始陆续逃了回去。
于是她在第二天策马赶上了石达开。对他说:“我们应该重整一次军规,再这样下去,我们带领的就不是自己的人了。”
石达开的战马不像林百灵的长剑变成的凤凰,也不能像召树屯的马可以变成一只斑斓猛虎,更不会像林建威的坐骑可以肋生双翼。他的马只是一匹普通的马,但也是这匹马多次让他在战场上死里逃生。现在联系在他和这匹马的关系已经超越生死之交这一俗不可耐的感情。
按照时节推算,现在刚刚是初春,虽说这里比老家要热许多。但现在这种离奇的炎热还是显得不正常。石达开并没有骑在马上,他不忍心让汗流浃背的它再驮着自己沉重的身体。
林百灵追上他和他说要改军规的时候,石达开正牵着马慢慢的前行。整个队伍被春天的炎热弄的士气低沉。没有人再扯着嗓子乱吼了。远远的望去,这支迤逦而行的队伍更象是被热烤的毫无生气一排杨树,没精打采的晃动着。
石达开听到林百灵这么说,就仰起脸看着骑在马上的林百灵。“也许来不及改了,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林百灵的马被一根粗大的枯支绊了一下,她在马背上颠了颠,用力勒住缰绳才把马稳住。“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来不及了!”
石达开把手中的缰绳交给身旁的侍卫。这样他觉得轻松一点。让石达开绷紧神经不是遍地的鲜血,也不是手握宝剑劈向敌人,更不是敌人的长枪对着自己刺来的危急时刻。而是那匹马的缰绳,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他手中空无一物,顿时感到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被他转移给了自己的侍卫,至于那个侍卫能不能和他有同样的感觉那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了负担的石达开是个精明的军事统帅,虽说他如今没有身处那样的位置,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有那份责任。他说道:“我们现在是去攻打大清第一关,而不是带着这群人在游山玩水。军纪要不断的完善,这是正常的。可我总觉得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