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ey的不开心具体表现在给宋载行收拾行李时不发一言,嘴撅得老高。
他明天要去杭州,可是Zoey不能跟他去,因为马上就画展了。
所以他一个人去。
“真不确定几号回来吗?”Zoey盖上了行李箱。
“嗯。”宋载行在沙发上撸猫,拿着逗猫棒惹得墨点儿上蹿下跳。
“还想着后天能一起跨年呢,Zoey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委屈巴巴。
“乖,郭子很少开口求我。顺便去工作室处理事情。”宋载行很耐心地说,看上去是因为墨点儿的活力满满而心情大好。
Zoey懂得见好就收,蹲在他旁边一起撸猫,手自然地搭在他大腿上,她很喜欢这样,随时地触摸到他,会很安心,像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
“画展……是什么时候?”
“元旦三天假期。”Zoey回答。他答应过的,会来。
“尽量。”宋载行能猜出郭子拜托的这件事有多棘手。
有惊喜给你。这话Zoey没说,说出来也不算惊喜了,他如果那天出现在画展,才算惊喜。宋载行扳过她的脸,指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带过,用力亲了下去,两人很快在沙发上缠在一起。那晚上Zoey特别热情,也特别配合,紧紧贴着宋载行,恨不得把自己糅合进他的身体,最后宋载行不得不贴着她耳边说,“夹这么紧,不怕我疼啊。”
第二天Zoey把宋载行送到机场,就看到郭子给他配的人早早的等着那儿,几个会计两个保镖一个司机,完全是太上皇的待遇。
这下Zoey放心了。
“手要小心一点,换夹板要找那边最好的医生。忌口的食物我都发你手机上了,记得给助理发一份,别让厨子乱给你做。衣服都是搭配好的,拿出来让人熨一下就能穿。袖扣在第二个夹层里……”要登机前,Zoey絮絮叨叨在宋载行耳边叮嘱了许多,最后怕他不耐烦及时闭上了嘴。
“等下嘛。”眼看就要走了,Zoey当着那几个人的面又拉住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这还没分开呢,就开始想了。
知道她想干嘛,宋载行配合地低下身,Zoey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口,低声问他,“会不会想我?”
没等宋载行回答,她接着说:“反正我会想你。等你回来。”
宋载行走的第一天开始Zoey就浑身不自在,住了很久的家突然变得空落落,跟狐朋狗友去喝酒也提不起兴趣,麦麦好心要给她介绍帅哥,她拒绝了。
跨年这天在画廊布置展台时白星星给Zoey打来了电话。
“喂,姐,你到哪儿了?”
“什么?”
白星星有些着急,“靠…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爸生日,你说要回来的嘛!”
“没忘,忙完就来。”Zoey挂了电话,挂断之前还听到她爸在旁边说了一句,“全家指着她吃饭啊?爱来不来,摆什么谱。”
回去之前Zoey把车开到商场,给她爸买了几件特贵的衣服,高档的保健品,好烟好酒一样没少,标签发票都留着。一脚油门踩到A大的教师公寓楼。还是那个熟悉的草坪,白星星正在楼下等她,还往车子里张望,“呀,你怎么没把那天那帅哥带回来啊,就那大长腿,做我姐夫确实够格。”
“少废话,把后备箱东西提上去。”Zoey说着,想起宋载行,也不知道他事情忙得怎么样了,这两天也没联系。她和他,见面了是情人,不见面是陌生人。
“你又买这些死贵死贵的,咱爸又瞧不上。”白星星扒拉着那些东西。
Zoey冷笑一声,“反正一年见不了两次,过场总要走吧。”
踏进熟悉的单元楼,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Zoey总能闻到一股书本的油墨味儿,“不愧是住满知识分子的楼。”
“搬走好多啦!许爷爷家都移民了,几个月了呢。”白星星跟在她身后上楼。
“对门那怪老头?”
“是啊,他女儿女婿接走的。”
说着话就到了六楼,家门开着,Zoey在玄关发现没有自己的拖鞋,索性没换鞋就直接进了屋。
“哟,我当是谁,稀客啊。”她爸拿着本《二十四史》坐在阳台上,见她来了才把书签放了进去。沙发上还有几个亲戚,姑妈家带着小孙子还有小叔家去年生的二胎,都在。
Zoey不失礼数地跟各位逐一打完招呼,又把进口水果摆到茶几上,既周到嘴也甜。她爸见了还算满意,没像平常那样挑三拣四。
“大哥,要我说还是女儿好啊,看一一给你买的这衣服多合适。哟你们看,一件都要八九千呢。”小姑拿起Zoey买来的衣服打开了包装,在Zoey她爸身上比划着,满脸艳羡地说。“一一是越来越出息,比我家小航那个只会读书的强不少!”
她爸听了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得意,反而冷哼一声,“出息什么,成天介跟那些社会闲杂人等当街晃荡打游飞,不务正业。有几个钱也不知道计划着,还是你家子航懂事,保研了吧我听说,我说过,读书,读书那才是正经出路!”
小姑眼睛直溜溜地打量Zoey,把她从头到尾的行头都在心里估了价,最后停在她手腕那块钻表上,宋载行送的那块。“哎哟,我们家子航那是走运,读那么多书出来还不是要给那些大老板打工。你看一一,自个儿开个画廊,多体面气派啊。她开那车,我瞧着可不便宜。”
“体面?什么保障都没有,指着那些有钱人吃饭,画画,画画能有什么前途,画廊那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意,我都懒得管。”她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
Zoey不气反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当着全家人给她没脸,不在乎地坐沙发上回着手机消息。
小叔年纪不大,算比较开明的,见场面冷了下来就帮Zoey讲了几句话,“大哥,这世上的营生不少,白一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又能赚钱养活自己,您也别太轴老拿这事儿说她。也不是谁都是你这样的大学教授啊,人人都读书去了谁卖大饼谁扛煤气啊?”
白教授听了,脸色一白,“别人我管不着,可她当初就是不听我话,鼓捣那些画,画也没画出什么名堂,书也没读好。没有文化,就没有底子,就不踏实,不管做什么脚下步子都是虚浮的,走不远。”
“爸你别咒我啊,什么叫走不远。我后来不是读了成人本科嘛。”Zoey知道,她没读大学这件事是她爹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在他们知识分子的圈子,教出许多高材生的白老师的女儿是个没读大学的社会闲杂人员,他脸上属实无光。
她爸的眉头一拧,满脸的不屑,从鼻孔冒出一声轻哼,“你那函授文凭忽悠得了谁?”
读书读书读书。Zoey听得头疼,站起来躲进厨房给小婶打下手。又听见小姑在客厅里说,“搞艺术的人都特立独行,读书少真不算回事儿。”她爸听了更不高兴了。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最后Zoey订的大蛋糕也让小姑一家提走了,她爸压根不爱许愿吹蜡烛这件事。
沙发上,就只坐着Zoey和她爸,白星星非常乖地在厨房洗碗收拾。
“我要迁户口。”Zoey划拉着手机,突然说了一句。
她爸一愣,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我,迁户口。从您这儿迁冶金街去。”Zoey重复一遍,这事儿从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时就琢磨过,一个人占一个户头岂不美哉。
这次老头听清了,缓了半晌才说,“爱迁迁,谁稀罕管你。”
“诶,得嘞。那就不打扰了。”Zoey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拿上外套准备要走。走到客厅中央时抬头看一眼墙壁上那幅“家和万事兴”的书法,觉得分外讽刺。
白星星听见动静连忙甩着手上的水珠跑了出来,“姐,你好容易回家一次,怎么就要走啊?”
“你哪只眼瞧见她把这儿当家了,她爱上哪儿上哪儿,野人一个。”白教授回过味来Zoey说要迁户口这件事,气得也不轻。
“可不嘛,我野人一个。”Zoey穿上外套。
“胡说!什么野人啊。姐,你别走啊,再多待会儿。我还想跟你一起跨年呢今天!”
她爸拉住白星星,“留她干什么,长行市了如今,人家现在是外人眼里的白老板了。今儿回来耍好大威风啊,有几个钱我当你能在亲戚面前拿回多大脸面呢!听没听见子航保研了,以前论学习他还不如你呢,你就是自个儿把自个儿作成这样的。”
“我怎么样了我?”Zoey看在他是亲爹的份上保持微笑,“爸,我不觉着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问题,我爱做什么喜欢什么也不犯法,怎么在你心里就那么瞧不上?我赚我自个儿的钱,我这些年也没靠着家里更没拿过您一个蹦子儿。我没钱的时候饭都吃不上,我有钱了我就买自己喜欢的,我在外面该吃苦吃苦该享受享受,一切靠自己我哪儿错了?非得给您考个研究生回来才是好孩子?您觉得我不听话,不愿意见我,我也不给您添堵了,我从您眼前消失,成不?”
”成啊,来来来,顺带把你那堆东西提走,我这还真用不上。先给你提个醒,凡事想想以后,别到时候口袋里蹦子儿没有就什么都没有了。”
“行。”Zoey觉得迁户口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一个人自在,跟她爸根本说不通道理。
“以后别来了,看见你来气。”她爸一脸愠怒和失望,一直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Zoey也想不明白她爸怎么那么喜欢跟人一吵架就非得宣布一刀两断,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爸,有时候我真想知道当初我妈是怎么愿意嫁给你的。”
一听Zoey提到她妈,白教授就沉默了,转身回了书房。
这时候白星星不高兴了,手里的围裙解开搭鞋架上,“诶我说你俩怎么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啊,好好的过个生日非得弄一肚子气,我能不能有个良好的家庭氛围啊!”
见Zoey不说话,白星星又开解道,“姐,爸也是关心你的,有时候就是方式不对,他说过以前对你期望很大什么的……他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得让我开心,除此之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为我好。”Zoey冷哼一声,“你样儿大了搁这教育我,回去吧,我走了,今儿就当散财来了。”
白星星就这么看着他姐踩着高跟鞋带着风,雄赳赳地走了。
Zoey就从来不是乖顺的孩子,她知道懂事是一回事,盲从是一回事,迄小主意就大,压根没听人劝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