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安静的诡异。
像有无数地狱修罗匿在林中。微风吹动,树叶轻响,虽有明日在天,也挡不住林中阵阵寒气。
“滴答,滴答”。
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阵阵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因为那不是水,而是血。
“咯咯咯”。
刺耳的笑声突兀的响起。风,越大了。
一棵千年的古树下,一个宛如谪仙般俊美的男子,此刻已被鲜血染红了白袍。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刃上也同样沾满了血。他整个人如同刚刚从血海尸山中走过来,杀气满满。那幽深的黑眸中,毫无一丝波澜,还隐隐透着一丝血红,像一匹野兽,一匹狂野却又沉着的野兽。
血,仍在从他身上往下滴。不久,便把一小片土地染红。
他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嘲讽,虽是满身伤痕,却仍不在意的甩了甩衣袖,理了理衣衫。
“咯咯咯,七殿下好生厉害,都这么长时间了,竟还能活着。”声音再度响起,像被利刃划破了喉咙,尖锐沙哑,不辨雌雄。
“呵,本王倒是不知,堂堂破月阁阁主,何时竟成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小人?”
“呵,可七殿下不还是中招了……”鬼魅般的声音不再响起,似乎已经离开。
忽然,平地风起,十余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出现,带着浑身煞气,冲向那年轻男子。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那十余人个个手持利剑,剑锋锐利,在斑驳的阳光中折射着刺目的寒光.
那男子虽是受伤极重,却仍身手利落,那一柄染满鲜血的剑飒飒而舞,在空中挥出一道道寒光.
过了半个时辰。两方依旧僵持不下.
但在数十人的围攻下,毕竟寡不敌众,又身受重伤,那人终究是落了下风.
“都退下!“那个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黑衣人纷纷停下攻势,呈包围之势退开十余丈.
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满身杀气的男子悄然落地,掣出一柄长剑,冷冷的笑道:“既然七殿下不肯认命,那就让本阁主亲自来吧!”
刺耳的笑声还没落下,人却已从几百米外消失,瞬间出现在那些杀手前面。前后,也不过一息左右。
“阁主果然了得,本王……邀你一战如何?”那男子微扬着头,满身鲜血也遮不住他的狂傲,那是属于王者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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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近几日都忙着长女沈瑶的出阁礼,颇为忙碌。
眼看时至中秋,正房夫人程宁便令诸人且都休息一日共庆佳节。
申时,琉璃阁摆下了家宴。
“四妹五妹,你们来了!”三小姐沈吟浅笑着向弗离惜柔招手,她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姣美无比。
这三小姐沈吟虽是庶出,却生的容貌姣好,最难能可贵的是性子也温和,与同是庶出的二小姐沈瑶一比,更显得她温婉大方,因此,也颇得木庭的喜爱。
沈瑶坐在她娘乔锦的身旁,不情不愿的潦草行礼。倒是乔锦迎了上来,规规矩矩行过礼。
所谓家宴,不过就是些歌舞,也无甚有趣。夜露深重,旁人尚且无碍,只是惜柔身子弱,早已回去歇着了。
眼见已近亥时,大小家仆婢女,几位正主已都各自回房。采棠和锦叶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沈吟挽着弗离的手,递给她一个小木匣。
“四妹妹,去年中秋你赠了我一枚白玉,当时便说好今年要还礼的,只是不巧赶上了二姐的出阁礼,前日方才想起来,时间紧,也没有好好挑,你不要嫌弃才好。”沈吟轻声笑说。
弗离亦微微而笑道,“怎会。”说着打开木匣,里面铺着层绒缎,细细包裹着一枝梨花簪。羊脂玉镶在碧绿的翡翠上,淡黄色的花蕊点缀其中,几朵含苞待放,几朵翩然绽开,十分别致。“多谢三姐姐,这簪子做工倒是精巧极了。”
“你喜欢就好。”圆月被云层遮挡,沈吟的声音极轻极细,隐在浓浓的夜色中,细弱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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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都最近的一个小镇上,明月客栈只是小巷深处毫不起眼的一处四五间的木屋。
在这夜深人静之际,殷稷一袭纹云银锦衣,端坐在屋内小桌前,素手捻着一小撮茶叶,投入鱼目般冒着泡的茶壶内。室内茶香袅袅,如云如雾。
夜辙轻轻走近,低声道,“七殿下,那个逃走的,害您踪迹泄露,被破月阁追杀的叛徒已经抓回来了。”
“带进来。”殷稷未抬眸,仍旧看着在水中舒展的茶叶,淡声道。
须矣,夜辙拎着浑身是血的人进来,丢在地上。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卑职,卑职一时冲昏了头脑才,才不甚走漏了消息,求殿下饶命啊!”
“不甚?”殷稷微微笑着,他将淡绿色的茶水缓缓倾倒进黑釉木叶纹盏,单手端起,置于鼻下轻嗅。温和优雅。
那叛徒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夜辙在心中叹气,他家殿下无论干什么都是温温雅雅,一看就是世家的清贵公子,只可惜啊...
想归想,他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窝,冷声道,“别想蒙骗殿下,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殿下,属下真的冤枉啊!”那人疼的直冒冷汗。
殷稷缓缓抿口茶,“冤枉?前日晚上你偷偷潜入我的马车,莫非是走错地方了?还是你偷偷拿走那封信,也是拿错东西了?”
那人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
“你以为你给你的主子立了大功?”殷稷声音清雅,仿佛在谈诗论道,“那你恐怕没想到,除掉李朝的证据,我又怎会随随便便的乱放。”
“是...是假的?!”
夜辙嗤笑一声,“怎么,还要忠心护主?今日的刺杀,也是你的功劳吧?”
那人的脸扭曲起来,“没错,就是我,殷稷!你永远也别想抢走我家主子的东西!”未及夜辙细问,他已然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丸,自尽而亡。
“倒是可惜了。”夜辙嫌弃的踢开点,“还没问出来是谁呢。”
满室的茶香遮盖了那丝血腥味,殷稷淡声道,“不想让我回京的,不想让我除掉李朝的,还能有谁。”
夜辙叫来一个护卫将尸体拖了出去,仔仔细细的洗净了手,这才走近小桌,“如此迫不及待。”
殷稷低头看着茶盏内沉沉浮浮的茶叶,未再出声。
夜辙看自家主子陷入沉思,左右想了想,还是将有关他的伤势的话咽了回去。夜辙退出屋,轻轻合上门,他记得殿下左肩的刀伤最是严重,看来明日要找个大夫看看了。
回京后,怕是没有闲工夫再去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