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事了拂衣去
人贩见众人追出,指着众人:“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明抢么。就不怕王法么。”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一齐上啊,打死这拐卖人口的贩子。”
人贩吓得抓住小萝丽一只胳膊,往大街中飞奔,边跑边喊:“来人啊,有强盗进城,杀人抢劫啦。”追赶的众人中,有个机灵人高声喊叫:“快抓住前面的强盗。”众人遂齐声喊“抓强盗”。
人贩抓着小萝丽将要跑上主街,恰巧地面有一滩污水,脚下一滑两人都栽到主街上。众人刚想趁势擒拿人贩,解救小萝丽,却有一辆马车恰巧急驰到人贩近前。马受惊嘶叫,急停四蹄,马车却因惯性向前,打横翻倒重重砸在人贩双腿之上。有一物从车窗滚出,正滚到小萝丽面前,贴着小萝丽面颊停住,嘶拉一声响。顿时,一大一小两人惨痛呼叫起来。
待众人看清,都不由吸了口凉气。原来是冬天烧炭的小暖炉,炉壁被炭烤得通红,半炉火炭都泼在小萝丽头颈。小萝丽捂住脸,痛得在地上翻滚。众人心痛不已,那样一个美人坯子,就这么毁了容?
未等众人平复了心情,一中年妇人披头散发地从车中钻出来,又从车中扶出一衣着华贵却满脸是血的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只手捂着头,血从头发指缝中流出,显然是撞破了脑袋。妇人听车夫讲述了翻车原因,指着人贩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冲撞王府马车,还弄伤了长孙小娘子。来人,先他打五十棍子,再送到衙门里。”
一众随行的家丁拎着棍子上前刚想动手,小女孩甩开妇人的手,“刘婆子,你看清楚我可是受了伤,流了血。这哪是什么冲撞,分明是刺客行刺。你们这些家丁,都瞧瞧此人生得贼眉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标准的刺客相貌。快快把刺客枭首,人头送到城门挂起来示众。”
人贩吓得顾不上腿伤,急着大叫道:“贵人饶-命啊,我是被强盗追杀,慌不择路才冲撞了贵人。我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啊。”一指李大白方向,“那长须老儿就是混进城的强盗,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我,求贵人给我作主,擒拿强盗。”
追出来这么多人,这人贩怎么独独盯咬自己。环顾身周,真真气炸肝肺,孤零零就剩自己一人执剑立于街心。
街道两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百姓。有人小声嘀咕“这人是谁啊,好大胆子。居然惹上济王府,不快快逃走,还敢留在原地。”另一人道“定是外乡人无疑,不知济王府长孙小娘的厉害。”你们够了!刚才在我前边,跑出酒馆的两个人就是你们俩,现在却装无辜的吃瓜群众。见到危险也不说招呼一声,就知道欺负外乡人,说好的拔刀相助、一己良知呢。
李大白心中大骂不止。
济王府家丁迅速把将要转身逃走的李大白围在街心,见这人执剑而立,五绺长须面白如玉,虽面带愤怒之色,却仍不减仙风道骨的气度。家丁正不知该如何处理,长孙小娘已用湿巾擦净面部血污,露出清丽绝艳的面容,微笑着甜声对李大白道:“这位美髯老丈,刺客污蔑你是强盗。我看你分明是读书的君子。你可有话分辩。”
李大白内心苦啊,自己一个朝气青年被称呼老丈、老儿、老头。再看看说话的小女孩,又是一个小萝丽,这是美大叔与小萝丽的故事么,四十岁和七八岁,嗯,差距也不是很大。
李大白一边想着美事,一边收了长剑,风度翩翩拱手一礼,道:“这位小娘,我等众人是怀疑此贼拐卖人口,所以想捉他报官,不想冲撞了贵人了。罪过罪过。”想着自己已经强出了头,躲在吃瓜群众中的酒馆众人跟着搭个话,求个人多势众,有个人证,却气得想跳脚开骂,吃瓜群众整齐地后退了三步。不禁暗骂自己,你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智商哪去了,这种闹出大事瞬间消失的情节,是正剧喜剧闹剧泡沫剧玩儿滥的套路,怎么只有自己不按套路出牌,没有及时抽身跑路呢?
“他骗人,我有卖身契,我有卖身契。”人贩刚把被砸断的双腿从马车下拖出,便掏出怀中的薄纸,大声喊叫。
长孙小娘一脸嫌恶道:“拿过来,让我分辨一下。”不等人贩同意,便蹿到他面前,把薄纸抢了过去,没看一眼,飞快地把薄纸撕了个粉碎,随手丢进旁边只剩半炉炭的暖炉中焚了。一指人贩,道:“真是个刁钻狡辩的恶人,哪有什么卖身契,分明是你拐了良家人口。快快把他狠打一顿,送进衙门。”
众家丁不敢怠慢,狠狠几棍把人贩打吐血晕倒拖走了,眼看就活不成了。
李大白看得一阵肝颤,封建社会平民真是没人权。不过,小萝丽你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满大街的人销毁别人的财物证明,真的不怕王法么。
长孙小娘转身笑盈盈地对李大白道:“美髯老丈,你仗义出手擒拿人贩,乃世人楷模。小女子想请你到我家喝杯清茶。”旁边的婆子慌忙劝阻:“长孙小娘,此人来历不明,冒然请进府中,怕……”话还没说完,被长孙小娘瞪了一眼,立刻禁声。
李大白受不住,这小萝丽在天使与恶霸状态无缝切换,抬脸微笑似春风,低头杀人如草芥,这变身速度让李大白心肝颤。
又却听长孙小娘道:“像你这样正人君子,我父王可以上奏朝庭,推荐你为官。”
李大白惊道:“你父王?”
长孙小娘笑着点头:“我父亲被圣上封为济王,这齐州城正是他的封地。城中最大的府地就是我家。美髯老丈你随我回家,我把你引荐给父王。”
李大白哪里再敢答应,自己在长安城惹恼李隆基的事,传于济王知道,说不定会杀了自己向李隆基表功,自己还是远远躲开这些王公官宦为妙。推辞道:“小郡主,我先把这被拐受伤的小娘子护送回她家人身边,再去王府叨扰。”
长孙小娘笑道:“美髯老丈真是心善。这小娘伤势甚重,先带她去我家住下,找郎中给她治伤,再派家丁寻她家人。不需劳烦你亲自护送。再者,我可不是什么郡主。啊,还没请问老丈名姓。”
王爷的女儿,不就是郡主么,闹不明白。李大白拱手:“如此,待我先回客栈取行李,再去府上拜会。”说罢,转身就想跑路。
长孙小娘一把扯住李大白衣袖:“还是派家丁去客栈取你的行李吧,你可以随我回家,边喝茶边等。”
李大白叫苦,你个小丫头才多大啊,就学会抢男霸女,不说唐朝律法能否管你,这朗朗乾坤之下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就不怕嫁不出去。是,哥承认,自己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想倒贴给我,可是我正在逃命啊,最怕见官。松手,让我走,想害死我啊。
二人正拉扯间,不知何处飞来一物,正砸在长孙小娘头顶,长孙小娘惨叫一声晕了过去。所有人大惊,刘婆子飞快上前,抱起长孙小娘,喊:“是哪个作死的,打晕了长孙小娘。该死的家丁还不快去抓人,王爷要大发雷霆了。”李大白赶紧跟着喊:“这次真是出刺客啦。把马车搬起来,快快护送两个小娘子走。”说罢,捡起地上之物,似是一黄缎包裹的卷轴。李大白把卷轴塞到刘婆子手中:“这是刺客的凶器,交给你家王爷,去寻找刺客。快,快,保护小娘子赶快走人。”一部分家丁把两个小萝丽装进马车,护着马车飞快离去。
李大白不敢久留,撒丫子跑出齐州城。此时已是初春,黄河解冻,遂问清了码头方向,搭了一条小货船沿黄河经海路,向登州蓬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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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街边一酒楼之上,雷若虎、方有德等全程观看了楼下李大白与小娘子的拉扯。
雷若虎见方有德眉头不展,愁得直扯嘴角,便问:“这霸道的小娘子是何人啊?方兄,怎得如此为难。”
方有德嘬着牙花,“这小娘子是济王的便宜女儿。”
雷若虎:“当今圣上的皇子?”
方有德:“皇二十二子李环,受封济王。三年前,济王纳了一房妾室,长孙吴氏。吴氏寡居,带着前夫的女儿入了王府。吴氏倒是有些手段,甚得济王宠爱,连带着这个长孙小娘子也被济王喜爱。济王的妻妾子女,自然是看吴氏和长孙小娘不顺眼,数次后宅争斗。不想一群妻妾和两个儿子,都被长孙小娘痛打一顿。济王非但不生气,反而愈发娇惯这长孙小娘。”
雷若虎:“宠妾灭妻,没有人弹劾?”
方有德:“山高皇帝远,朝中御使也懒得管一个番王的闲事。这长孙小娘霸道得很,仗着济王撑腰,把济王府护院教头打断一条腿,十八个护院打成重伤。从此,王府中再没人敢招惹吴氏和长孙小娘。”
雷若虎,“想是济王偏宠,护院被打也不敢还手。”
方有德:“现在齐州城的人都知道,这济王府,是八岁的长孙小娘在当家作主。堂堂的济王,居然宠爱一个便宜女儿到如此,真是闻所未闻。”
雷若虎呵呵一笑:“这长孙小娘子与李太白扯在一起,报给督主。圣上说不定如何处置呢。”
方有德道:“我找人再查查,看济王府与李白有没有瓜葛。涉及到济王,总要有确凿证据才好报给督主。济王怕是要被这个便宜女儿连累了。”
有属下来报,李白上了去登州的小船。
方有德点头:“派人上船盯着他,千万别让他中途溜了。雷兄,小弟不放心,先告退一步,得亲自去登州布置一下。”
二人拱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