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举目望去。
只见这男子一身黑衣,身材不高也不矮,体形较为壮实,大约二十八九岁。
这人的十指修长而有力,关节隆起,长满老茧,似乎炼的是指上功夫。
这人身上有一股内敛的气息,竟然比叶盛雪还要强几分,绝对是先天期中的大高手。
难怪那夫妻二人一见到他,如同老鼠见猫,只是不知道具体境界如何。
先天期是一个大境界,凡是已经凝练出内家真气,但内家真气不能体外化形、隔空伤人,都是先天武者。
先天期又划分为四重境界,分别是内罡境、聚花境、朝元境和归墟返真境。
男子双手负在身后,闲庭散步似的走动,微笑道:
“三娘,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跟葛老板走了?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着急?一路追着你们的脚步过来,有多么辛苦?”
他看着女人,脸上和眼里,都堆满了笑意,那神态就像猫在戏弄老鼠一样。
“东阳,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二人?”
被称呼三娘的女人哀求道,眼里充满绝望,似乎并不抱任何期待,只是一种本能反应。
一路上,眼前这人有无数次机会追上他们两人,但一直没有正面现身,而是时近时远的跟在后面,他们几乎要被折磨奔溃了。
“三娘言重中了,怎么说我也得喊你一声娘,怎么舍得对你下手呢?”名叫东阳的年轻男子微笑着道。
“那你一路跟在我们后面,究竟想怎样?”被叫做三娘的女人质疑道。
“不怎么样,只是想跟二位讨一笔债。”东阳笑了笑,“你们害得我追了几百里路,脚都不曾歇一下,这辛苦费总是要给的吧?”
“段少想要多少?”
被称呼葛老板的男人,眼里出现一道希望的光芒,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稻草。
东阳微笑道:“三天前,葛老板从大通宝行取了十万两银票。我也不要太多,你把这十万两银票交出来,我绝不对你们动手。”
葛老板眉头紧锁,似有些不舍,过了一会才道:“段少,你这话可当真?”
东阳讥诮道:“银票就在你身上,我若是不想放过你们,直接把你们杀了,银票还不一样是我的,何必多此一举?”
葛老板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肉痛道:“这是十张面额一万两的大通宝钞,任意一家钱庄都可以兑换,希望段少能言而有信!”
这十万两是他们打算离开此地后,隐姓埋名,用来渡过后半生的本钱。
一旦交出去,就意味着他们需要过贫民生活。
这对于习惯了富贵生活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但不交出去,恐怕他们此生,都没有花这笔钱的机会了。
葛老板上前一丈,在东阳面前两丈处停下,把钞票放在地上,用一块石头压着,然后退回去,拉着三娘后退两丈。
在这过程中,他全程警惕地盯着东阳的一举一动,害怕对方突然动手。
东阳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也没说什么。
他走上去把钱拿起来,数了一遍没错之后,得意地大笑:“哈哈哈,葛老板果然是爱美人不爱钱财,在下钦佩。”
“既然数目没错,那么段少,我们就先走了。”葛老板拉起三娘的手,转身就要走,步子迈得很急,想要尽快逃离。
“慢着!”东阳突然顿喝一声。
葛老板和三娘“腾”地一下转身,似乎早已绷紧神经,敏感得像两柄一触碰就反弹的软剑。
“请问,段少还有什么吩咐?”葛老板敢怒不敢言,低声下气道。
“哈哈,二位不要紧张,我说过不会对二位动手,自然就不会做言而无信的事。”东阳皮笑肉不笑道。
“那你究竟意欲何为?”三娘道。
东阳看了看一边始终未曾开口的罗平,忽然鬼魅一笑,道:
“你们之前好像和这位兄台发生了一点摩擦,怎么也得问一问他,是不是愿意让你们离开吧?”
葛老板和三娘的目光,一下子射在罗平的脸上。
罗平立刻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敌意,似乎只要他说半个“不”字,这两人就要杀了他。
罗平看向那个叫做东阳的男子,恰好对方也看过来。
很直接的,就能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到不怀好意。
他不禁皱眉,这就是传说中的祸从天降吗?
“我与这二位的摩擦只是一个乌龙,早就消除了,他们想走想留,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罗平缓缓道。
两边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人,这倒不是他怕了这些人,只是单纯的不想招惹麻烦而已。
葛老板和三娘见状,相视一眼,暗暗点头,这小子还算懂事!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东阳那边就不同意了。
只见他盯着罗平,一字一字道:“不不不,你不想放他们走,你想杀了他们!”
罗平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阳慢条斯理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之后,一定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们这几人,我先介绍一下,我姓段名东阳,是飞鹰堡的内门弟子,我爹是一名员外。
“这位葛老板叫葛华生,是一名富商,与我家有些生意往来;三娘名叫庄敏,是我爹纳的第三房小妾。
“一个月前,我爹病逝,尸骨未寒,这位葛老板却贪图我三娘的美色,爬上她的床,抛弃所有家产,企图拐着我的三娘跑路。
“他的行为,让我段家名声扫地,我堂堂飞鹰堡内门子弟的尊严,被他践踏在脚下!
“你说,这种专门勾引妇女的淫邪畜生,该不该杀?”
他刻意加重“飞鹰堡”这三个字,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我背后是飞鹰堡,让你把这两人杀了,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有你好看的!
葛华生被当着面羞辱是畜生,却不敢反驳半句,只能暗地里拽紧拳头。
其实,葛华生与庄敏二人之所以如此惧怕段东阳,不敌对方的先天期修为,只是表面原因。
定元府拥有先天期修为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十万两银子,足以请好几个先天武者,为他们二人保驾护航了。
段东阳一人想要逼得他弃家而逃,还不够资格。
但因为段东阳背后的飞鹰堡,葛华生都已出价二十万两,也没有先天武者愿意为他效力。
因为飞鹰堡是屹立在定元府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帮派,亦邪亦正,行事狠辣,光是先天期高手,就有上百人。
最顶尖的周家,号称黑白通吃,也不敢与他们交恶。
虽然先天武者修炼要消耗大量钱财,但他们也不是傻子。
飞鹰堡的内门弟子,是重点培养对象,招惹他们,就等同与整个飞鹰堡为敌。
有命花的钱,那才是钱,没命花的钱,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
罗平也不愚蠢,立刻听出来,这段东阳是在自持身份,威胁恫吓自己。
如果是寻常淬体武者,被段东阳这般威胁,只怕早已乖乖听从对方的摆布,可惜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罗平。
“那是你自己的家事,与我何关?”罗平冷冷道。
段东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霜,一个淬体小武者,居然敢不卖他堂堂飞鹰堡内门弟子的面子?
段东阳沉着脸道:“因为我说过,不会对他们出手,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你也会答应的,因为我会开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罗平道:“什么条件?”
段东阳负手道:“你的项上人头!”
罗平道:“如果我不答应,你要取走我的头颅?”
“的确如此!”段东阳以俯视的姿态,冷冷一笑,“今天你与葛老板,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杀了你!”
“你……你说话不算数,卑鄙无耻!”
“葛华生,你想带走我的三娘。”
当然你也可以杀我,但你有这个本事吗?”
葛老板直直地盯着罗平看,不吐一个字,目光闪烁,似乎动了心思。
一个是先天期大高手,一个只是年轻且稚嫩的淬体期武者,其实这是一道很容易做的选择题。
罗平洞若观火,这两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之辈,为了活命,基本的判断能力都丢了,
也笑了,目光却逐渐凝固,道:
“我为何要杀一个素未平生的人?”》
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充满霸道。
忽然又讥诮一笑,接着道:“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葛老板只是淬体期,而我却是先天期朝元境。该怎么取舍,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段东阳很自负,也很有信心。
敢拒绝他的人不多,不怕死的人更少。
“先天期朝元境,这就是你的底气吗?”罗平感到好笑。
朝元境的确是先天期大高手,但这具身体登峰造极境的肉身力量,就足以媲美,更别提如今,他体内还有一股神秘力量。
只见罗平松松垮垮地站着,淡然道:“你快点动手吧,我赶时间。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先让你三招,若是能从我刀下撑过三刀,我就饶你不死!”
“既然你赶着投胎,我就成全你!”段东阳脸色一凝,眼中杀机暴涨。
堂堂飞鹰堡内门弟子,先天期朝元境的大高手,这些年来,去到哪里,别人不是对他尊敬有加,就是对他畏惧臣服,早已养成唯我最大的性格。
一个淬体武者,竟然如此羞辱他,简直该碎尸万段!
“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我要把你的四肢全部扭断,让你知道有些话,应该是我才能对你说的!”段东阳狠毒地说着,猛地向罗平扑去。
两人虽然相隔两丈余远,但段东阳一步就跨到了罗平面前。
他丹田中的内家真气已调动起来,十指张开成鹰爪状,闪电般向罗平的胸膛按去。
在内家真气加持下的手指,每一根都长粗而有力,就像刚刚用钢铁铸成的一样,透体猩红。
若是按在人身上,内家真气打出去后,还能屈指成爪,变拍为抓,血肉凡躯必然洞穿窟窿。
“天鹰爪!这是飞鹰堡的绝学啊,这小子死定了!”
一边的葛华生又恐惧又后悔。
害怕的是,段东阳竟然连这门绝学都练成了,说明飞鹰堡对他极其器重,已当作核心弟子培养。
后悔的是,自己太犹豫了,没有主动出击。
倘若自己主动杀了那小子,可能还有活路,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