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哈欠,持续工作了一下午的佐逝没什么精神的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表格做得进度缓慢。
好在,今晚不加班。
“佐哥!你的表格做好了么?组长等着要!”同事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问道。
“……他不是说下周二给他吗?”
“他现在就要!六点半点之前!”
佐逝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五点五十三,手上忙活的同时,心底疯狂问候自己上司的家庭成员。
这么恶毒的人生孩子没屁眼!
键盘在手指间滚动,蜂蝶飞舞般拉出残影,眼睛里血丝上涌……
佐逝,永远的死线战士,又开始挣扎嘞。
……
“阿光!帮我扔掉!”
“不要。”
沉光摇了摇手中的可乐罐子,捏瘪后扔进垃圾桶,无视身后大喊大叫的女孩。
咚!
“你干什么?”
铝制的罐子砸在青年头上,经过反弹,精准落入垃圾桶,他恼怒地回头看向始作俑者——吐了吐舌头并且做出鬼脸的女孩。
“你等着!”
当夜翎整理好装束走出酒店大门时,眼前的状况就是青年和少女衣衫凌乱地愤怒对视,揪住彼此的领子,恨不得给双方一记老拳。
“再打就都挨揍。”
两人不情愿地停手,但少女却挑衅地看了沉光一眼,洋洋得意,仿佛自己胜了一般。
“小月,你挤眉弄眼什么呢?”
面对自家姐姐的质问,被称作小月的少女再度吐了吐舌头示意自己不敢了,得到宽恕后带着笑意偷偷瞥了瞥沉光,眼里揶揄之色不加掩饰。
夜月渺,沉光永远的死对头,每天在心里要把对方鞭尸三百遍的那种。
眼见两方都稍稍消停,夜翎无奈叹气。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啊……
“走吧。”身材高挑的丰满女子严肃道,迈开步伐,沉光和夜月渺也只得跟上,彼此算是“休战”。
毕竟接下来要见的人,必须要严阵以待才行。
……
佐逝没有加班,但还是九点半下的班。
差之分毫——总归是在死线之前完成了表格,交给面目可憎的顶头上司。
接着就被带着一起开会,还要让他来作报告,一直听到九点半为止,更受不了的是部门主管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挑刺……要不是身为社畜,随机应变已经成了本能,估计明天就要被调职。
最终结果是连末班公交车都赶不上,至于地铁,赶过去估计正好停运……
我也想成为万恶的资本家……
觉得打车又太近,走路又太远的佐逝只得找了一辆单车。
迎着凄肃的秋风,夜晚的温度让没穿外套的男子裸漏在外的手指和脚踝冰凉,整个人不时打哆嗦,凄凄惨惨戚戚。
经过二十分钟的骑行,手脚有点僵住的情况下,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家小区的灯光。
人却在小区门口突然怔住,感知中同源的三股气息静立门口,似乎……正是在等待他。
“佐逝老师!”身材曲线诱人,有些令人血脉贲张的女子惊喜出声喊道。
佐逝充耳不闻地加快步伐,推着车子几乎要跑起来一样前行。
“佐老师……我们请你吃饭好不好……”身后的另一个女孩发出哀怨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三人中的那个男孩也在恳求。
“佐老师,我们跑了走过来几十公里,就是想见您一面,求您了……”
三十岁社畜佐逝的动作定格了,沉默顷刻,他好不容易转过身来,正视面前的三人。
“那,走吧,我晚饭还没吃。”
憔悴的脸上眼圈浓重得像是烟熏一般,努力维持着礼貌,他挠头道。
……
他们在佐逝常去的兰州拉面馆里点了四份牛肉拉面,坐下来聊天。
“阿笺他还好么?”
佐逝看了看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沉光和夜月渺,没有动面前热气升腾的面,而是轻声问向夜翎。
“笺老师还好。”
佐逝端详面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女子,黑色长裤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脱掉外套后,连袖衫在胸口处裹出惊心动魄的形状,秀丽的脸庞有丝丝的魅惑之意。
当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如今已长大了。
不仅是她,还有忙着大吃特吃的少年和少女,每个人都和记忆里有了不同。
自己也是。
“那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笺老师说,希望您能……帮帮我们。”
“我拒绝。”对着惊诧的女子,佐逝果断道。
“您为什么不听听是什么内容再回答?”不解的女子恳求道:“佐逝老师,我们只是想让你帮我们找到那一份秘传……”
“我拒绝。”
今年马上就要三十三岁的男子凝视面碗里的汤汁,重复道。
“我不会再回去了,我只想要这样平稳的生活,这样就很好。”
半浊半清的面汤里映出晕黄灯光下男人憔悴的面孔,风霜满面,眼神却平淡如静止的湖面,看不透深邃的过往。
“我这双手沾染过的血腥,已经多到不能再多了。”
夜翎哑口无言。
世间大道条条,有通天的仙路,也有异道外行,自然他们这种人也存在。
可以说是星辰的化身,也可直视为列天星宿的投影,背负气运与大机缘,不说放在末法时代之前的地位,就是现在,也可以说是强者。
但佐逝宁愿成为尘埃也不愿使用这份力量,独独把自己埋藏在城市的角落。
原因无他,不过是想要安宁罢了。
斩断过去的纽带,就此忘却那些试图追上自己的梦魇。
……
吃完面的青年与少女挤在桌角,紧张兮兮地看着沉默无言的佐逝二人,小声嘀咕。
“是不是谈崩了?”
“我看是,佐老师气得连面都不吃了……”
四人都没有注意到,小小面馆里的剩下的另一桌客人的不对劲之处。
坐在室内还要戴着帽子的男人和一脸微笑的女人突然停下交谈,凝视彼此几秒后,异变突生。
如同离弦之箭般爆掠而出,先前还坐在板凳上的男人有所察觉,毫不犹豫地奔逃,不忘操控一双筷子急速射向身后追来的女子。
“动手!”女子翻滚躲过好似子弹的筷子,大声呼喊。
砰!
在心灵力量下筷子高速刺穿空气,笔直从侧面扎入佐逝的面碗,随着响声汤面流了一地。
某种不可视的结界笼罩了这座面馆,窗户由外向内连框打穿,两名黑色制服的官方人员拦在奔逃的男子身前,
未曾想兜帽男子散作一阵白色烟气,淹没他们,防护措施不起作用,黑衣的玄局人员软软瘫倒在地。
兜帽男子的身影瞬时出现在女子背后,空气于他手中化作不可视的利刃,贯穿了她。
女子在空气刀刃散去后缓缓跪倒在地,腹部伤口狰狞,不知生死。
心底下了决心,兜帽男子生成无形鞭刃,分别疾速刺向惊慌失措的面馆老板,服务员,还有佐逝四人。
不留活口就不会泄密。
无坚不摧,可斩钢铁的鞭刃被暗红色气息击碎了——兜帽男子后撤数步,展开心灵屏障挡下闪烁点点难以辨别光芒的猩红长矛。
长矛溃散后的血色气息像是樱花般飞散,却如千万刀片一样割裂桌椅,嵌入他身后墙壁与地面。
夜月渺盯着兜帽男子,血色气息包裹了娇小少女,释放出深沉似海的杀意。
[极道三星·破军]
三人组皆是承载星宿命格与力量的超凡者,夜月渺是一往无前的[破军],夜翎是司掌萧杀的[七杀],沉光则是领管祸福的[贪狼]。
“异能者?”夜翎低声询问,身畔星光碎片升起,循环流动,仿如梦幻星河。
“是心灵术士吧。”
同样低沉的声音自佐逝口中传出,他望望地上冷掉的面条,又看了看自己破掉的面碗,对着未敢轻举妄动的兜帽男子平静出声。
“操你妈。”
拿出纸巾擦了擦沾到飞溅面汤的手,他一步步朝着男子走去,口中持续不断地“礼貌”问候对方。
“这碗面招惹你还是干了你妈?我今晚的晚饭跟你什么仇什么恨?为什么这种偏僻的面馆还能打起来?你闲得肛门疼么?”
“你傻逼吗?”
冷着脸总结之后,在对方懵逼的视线里,佐逝的身形骤然消失。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警惕程度提到最高,兜帽男子意识传动,层层心灵壁垒防护加身,无形念力扩散,四处搜寻消失的佐逝的人影。
怎么可能……没有?
“愿我们再也不见,朋友。”
临终告别一样,如同祷告般的声音自脑后响起。
他未曾多想,回头时,全部的心灵力量都用来撬动现实世界的法则——熊熊烈焰于身后的虚空中诞生,淹没了令他感受到死亡恐惧的人影。
但刹那间,世界在他眼前一分为二。
男子手中流淌着远比星辰都要璀璨的白金色光辉,房间内的一切光源与他手中相比,都是不自量力的萤火。
空气,烈焰,乃至物质世界的法则似乎都被砍断,澎湃力量与无尽光辉被铸造成长刀的形状,粉碎了纸糊的心灵壁垒。
无情铁眸里,昭示着对他的审判。
一声极淡的轻响,光之刀刃从他胸口中央穿过,折射光彩,留下斑斓的残影,再迅速拔出,一丝血迹不染。
男子的兜帽滑落,只觉内心十分重要之物被斩碎了,可已经无法思考,倒地昏迷。
提着光刀的佐逝走出大门,沉光看了看刚把老板一家打晕接着给玄局人员治疗的夜翎和在踹兜帽男子的夜月渺,连忙跟出去。
他看见了再难忘却的一幕。
时间对于倒提着辉光长刀的男人来说慢到不可思议,他写意地在七八名玄局超凡者中游走,挥动绽放光明的利刃,微微侧身躲开密集的法术攻击,不时一刀切开十几枚子弹。
就像……在这尘世间肆意泼洒颜料一样,动作行云流水,不是刀客而是画师,挥毫时色彩交融,是如幻梦般的技艺。
名为佐逝的男人几秒内用刀柄精确摧毁灵能护盾核心,打晕了所有的玄局人员。
佐逝望着门口目瞪口呆的沉光以及刚走出来的夜家姐妹二人,挥了挥手。
“我要回家了,再见,不对,再也不见。”
结界被斩开一道一人高的裂口,锋锐无匹的光刀旋即暗淡,其后化为光粒子消散,佐逝转身朝着裂缝走去。
“佐逝老师!你要救救我们啊!”
对于身后的呼喊,佐逝不为所动。
“他们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加班不给加班费就算了,还没有年终奖!”
佐逝的脚步顿了顿。
“不仅如此,凡是开会都要被领导狠批,不管对错,上司永远是对的……同事背锅也不是没有。”
“996都不算什么了,24小时手机畅通,随身带电脑,闭眼是方案,睁眼是电话。”
“人在地铁挤不进去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呜呜呜。”
停下脚步的佐逝徐徐转身,怒火毫不掩饰。
“草(一种植物)!竟然有这种事?什么组织?我砍了他们!”
“京都玄局。”沉光老实即答道。
“自求多福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