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城。
正红朱漆大门前恭敬的站着几位名医儒士,等候着不远处的双辕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起,一位身躯凛凛,雍容不迫的男子从车内走了下来。
“草民在此恭迎尚书大人。”几位年迈老者行作揖之礼,但各个却神色担忧,十分紧张。
“今年可有把握?”
元拓背着手仰头看着红门顶部悬着的黑色楠木匾额,元府二字映入眼帘。
门前几位先生听闻此话,将头压低半寸,纷纷摇了摇头,其中一人支吾说道:“少爷依旧每日埋头苦读,一言不发,前日不知为何昏了过去,现在...现在..还未见醒。”
元拓咬着牙,微闭双眼叹了口粗气,冷冷说道:“带我去看看。”
过长庭入后院,一行人战战兢兢,只有元拓双手紧捏着拳头,大步上向前,若今年依旧如此,便只能发配苦寒之地,生死由命了,这是他与那位的约定。
“砰!”
一脚踹开房门,数道目光望向床榻,却发现空无一人,元拓侧头问道:“人呢?”
“这...这,少爷哪去了?”
“你在问谁,问我吗?”
元拓扯着嗓子咆哮道。
“爹!”
一个清澈明亮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元拓目光闪烁,嘴角扬起弧度,甚至快要哭了出来。
转过头便看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中衣站在门外,呆滞望着众人,他便是元安。
“少爷...开口说话了?”
“还是老夫调教的好。”
“此言差矣,明明是我那位药方起了作用。”
见元安开口说话,几位先生便马上抢起了功劳。
元拓摆摆手劝解道:“各位先生劳苦功高,赏百两纹银,倘若还能通过考核,我便再加一倍。”
“叩谢尚书大人恩赐。”一行人跪在本就不大的房间内,腿都迈不过去。
元安偷偷掐着手指忍住笑意,心想眼前的元安已经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书呆子了,一场爆炸让原本的格斗比赛变成了火葬场,而自己也在大火中丧失了意识,却没成想魂穿了,而且还魂穿在当朝吏部尚书的私生子身上,不但保留了原本的记忆,还继承了元安脑海中的所有东西。
这个元安虽然当了二十年的呆子,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看过的所有书籍都完整的保留在了脑海中,并且还有独到的见解,列如治理国家、兵法战术等,只可惜不爱说话,按现在的话来说这孩子属于极度自闭症患者。
“元安,你会说话了。”元拓眼眸泛着光,神情激动。
“额...是啊,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元安挠头尴尬笑了笑。
“哈哈,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希望在考核中你能有满意的表现。”
正堂之上元拓端着茶杯期待着稍候自己儿子的表现,这些个名医学士纷纷坐在两边,神情各异,虽说元安是能开口说话了,但在考核中是否能从容应对,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这些年来元安只知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宛如一尊雕像,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几位先生也只是跟在屁股后面转,一点办法也没有,起初以为是哑巴,但这大夫看来看去发现这孩子一点毛病也没有,可就是不说话。
府中的下人听闻书呆子少爷开口说了话,也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情,站在中堂之外。
片刻,元安身穿素服,跨过门槛,抚袍抱拳说道:“我准备好了。”
“以月为题,半炷香之内自编五言诗。”
这也有些太简单了吧,元安轻笑一声,双手背后仰天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众人瞳孔瞬间放大,脑瓜子像是点了炮仗,被这两句诗炸的嗡嗡作响。
就算是当今诗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拍案叫绝的诗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
后两句诗一出,正堂之中鸦雀无声,似乎都在处于呆滞的状态。
“此诗虽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妙哉,妙哉呀。”老先生神色激动,泪水甚至都在眼眶中打转。
“此乃神诗啊,放眼整个南晋此诗也能登入三甲之列,简直不可思议。”
元拓瞪大眼睛,咽了口吐沫问道:“仅仅点香的时间,你便能做出此诗?”
“这有何难?”
元安挺着胸脯很是自信,他清楚自己穿越的这个时代不是现有历史中的朝代,而一个未知的时代,所有的文化思想甚至是官爵与很多朝代都有雷同,像是集百家之长,却又有很多缺陷,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所以偷首李白的诗自然影响不了什么,甚至可以为这个时代留下一些文化的精髓。
“大人,少爷是大才啊,绝非池中之物,同龄之人怕是少有望其项背者。”
元拓摆摆手“此子有今日之变化,多亏诸位先生啊。”
“大人,那这接下来的考核...”
“先生请继续。”
老先生点点头起身接着提问道:“上元府每年深受蝗灾其害,饥荒让百姓苦不堪言,大批难民涌向周边州府,朝廷下放白银万两却依旧得不到解决,少爷您有什么建议?”
元安翻了翻脑海中的库存,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朝廷下放的白银是否全部用在了赈灾无从知晓,上元府地势本就偏远,倘若当地官员中饱私囊,这蝗灾自然得不到解决。”
元拓疑问道:“那你有何建议?”
“很简单,设巡抚一职由九品改制二品,中书省统管,都察院协助,微服私访偏远州府,探究实情,方便解决问题,在蝗灾的问题上,我觉得白银是其次,鸡才是关键。”
“何以见得?”
元安漫步在正堂中娓娓道来:“蝗虫早晨会在庄稼地上,而不会飞于空中,只要这时将大批的公鸡放入农田就会将蝗虫一网打尽,而且在上元府的北部正好是赣州,那里可是养殖大户,据说家家户户都已养殖家禽为生,这路程恰好不远,只需由官府出面将赣州的鸡送到上元府,这蝗灾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这...”
一时间,几位先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知声,虽说头头是道,但毕竟牵扯到朝廷,谁也摸不准此刻吏部尚书元拓作何想法,万一贸然发言,可能会迎来杀生之祸。
片刻的安静过后,元拓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呆滞,他怎敢相信眼前的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竟然如此高深的见解,若是能早些开窍,怕是早已身名远扬,看来多年前自己的坚持是对的,此子未来可期。
“说的好,元安你的考核算是通过了,今日就随为父启程前往京都吧。”元拓扶着胡须,一脸骄傲。
“京都,您每年过来考核我,难道就是为了带我去京都?”
元拓叹着气说道:“京都像是一个大熔炉,包罗万象,那些王侯世子各个学富五车,你若是没些个能耐如何与他们为伍,更不要提为朝廷做事了,你娘走的早,为父这也是用心良苦啊。”
果真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摆脱不了攀比二字,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呢,元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格斗,如今这架势就是摆明让自己当个文官,日后继承老爹位置,想想着实没什么兴趣可言。
“爹,孩儿其实想当一位侠客,或者武将之类的。”元安试探道。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打满了问号,仿佛觉得元安是喝醉了酒在胡言乱语,这府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元安自幼身体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平时多走几步都会气喘,别说当武将了,就是给厨房打个下手都不够格。
在未能说话之前,府中的下人总少不了对元安的调侃,富贵人得富贵病,富贵子弟软无力,如今却说要当武将,这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几位先生虽然憋着笑但还是委婉得说道:“以少爷这才气,在内阁担任大学士也是易如拾芥,何必要去当什么武将,而且这文官在朝中的分量,那是武将所无法匹敌的。”
元安笑道:“那我文武双修岂不妙哉!”
“哈哈,少爷好志向,可惜....”先生当着尚书的面自然不敢说完下半句话。
元拓品着茶压根没有在乎元安痴人说梦的瞎话,呵斥道:“快去收拾行李,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上路。”
“哦。”
无奈的元安背着包裹跟着元拓走到了马车前,望着眼前生活了近二十年府邸和那些熟悉的面孔,内心说不出的伤感,而这种伤感或许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