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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圣山诚民

等了一夜的陈绅儿,在第二天,再次见到了真定国君淳子言。并且得到了他的允许,同意财绅庄在真定国展开药材与矿产方面的开发。

陈绅儿连夜从萧岚国调派人手北上。

半个月后,就在陈绅儿将一切准备工作完成,打算大展拳脚的时候,情况却完全出乎了陈绅儿的意料之外。

陈绅儿在真定国内选了十五座大城,设立了商铺。可一连过了三日,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贩卖药材,这让陈绅儿大感意外。

真定国山川连绵,山内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几乎随处可见,可为何没人挖来兑换银子?每天入山狩猎的真定族人们络绎不绝,女人们更是常常入山采摘野菜。也不见有人光顾陈绅儿的商铺。

这让陈绅儿坐不住了,亲自来到了真定圣山脚下的一处村庄。

村子不大,约么也就三十几户人家,村中男丁不多,尤其是成年男子,只有一个瘸子,一个哑巴。而抗着牛角弓,手拿猎叉的,多是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有男有女。。

她打算和翠屏两人随着猎人们进山,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无人理会她的商铺。为了得到真定族人的好感,陈绅儿还给小村子带了不少粮食与猎具,果然得到了村民们热情的招待。如此看来,真定族人并非是不需要粮食。

陈绅儿不懂真定语,所以沟通的事宜还是落在了翠屏的身上。

得知了陈绅儿和翠屏想跟随狩猎队进山,真定族人们果然犹豫了一番,经过了再三保证,入山后一切行动听从那些半大孩子们的指挥,陈绅儿和翠屏才被允许随着狩猎队进山。

真定国的圣山中,漫山遍野的枫树与白桦,微风拂过山谷,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路上狩猎队的小猎手们唱着民歌,倒是闲得惬意,完全没有一丝紧迫感。

山路崎岖,但真定族人们却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海拔较高的山上,还有着一人多深的积雪。小猎手们从背上解下了一对木板或树皮做的长条,绑在了脚上,如此便可在积雪上滑行。陈绅儿和翠屏也被发了一副滑雪板,奈何两人不熟悉,在雪上常常摔跤,倒是惹得小猎手们一番嘲笑。不过摔在厚厚的雪上,倒也不疼,陈绅儿难得有了几分童趣,和翠屏学得认真,不到两个时辰便掌握了技巧,勉强跟得上狩猎的队伍了。

翻过了三个山冈,狩猎队伍才慢了下来,小猎手们的脸上也出现了认真的神色,看样子众人已经到了狩猎地点了。

带头的小伙子,牵着五只猎犬,依靠猎犬的帮助,很快便寻到了猎物。

短短一个下午,狩猎队便收获颇丰,猎到了五只野兔,三只锦鸡,一只狍鹿。陈绅儿也算大开眼界了。没想到狩猎有那么多的学问,面对不同的猎物小猎人们采取不同的方法与策略。真定族人们还有口口相传的狩猎顺口溜,什么“正打狗熊背打猪”“棒打狍子瓢舀鱼”。如今陈绅儿倒是体会了个真切。

天色渐暗,狩猎队清点了下“战利品”打算回村。

陈绅儿虽然还没尽兴,但只得随着狩猎队一同返回。

归来的路上,五只猎犬突然紧张的狂吠起来,任带头的小伙子如何安抚,也无济于事。这让狩猎队的人都不禁紧张了起来,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陈绅儿有些疑惑,让翠屏询问。

只见翠屏也不由有些面色发白,紧张的和陈绅儿解释道。

“姐姐,他们说,附近有猛兽出没,让我们小心的跟紧他们。”

陈绅儿一愣,猛兽!饶是她身手不凡,也不由感到一丝紧张,和淳子宇,兀术狼游江湖的那段时候,没少听他们讲关于这真定圣山的故事。岂能不知这山林中,非但有熊,有虎,还有更让人头疼的狼群。

怕什么来什么,众人警惕了差不多半柱香,带头的小伙子面色越来越不好看。以他的判断,众人这是碰到狼群了。

因为只有狼群才有如此的耐性,一般来说大型猛兽,无论是熊还是虎,都会躲避着狩猎的队伍,而狩猎队伍一般也不会轻易招惹这些猛兽。但狼群是例外,赶上隆冬时节,饿极了的狼群甚至会下山袭击村子。

陈绅儿留意观察着带头的小伙子,只见他眉头微皱,仿佛在做着什么思想斗争一般。最后还是和狩猎队的小猎手们说了句什么,只见小猎手们有些不舍的,将捕获的猎物聚集到了一起,随后狩猎队的人,倒退着,和地上的猎物拉出了一段距离。

没一会儿,才在一颗树后面,出现了一匹白色巨狼的身影。陈绅儿还是第一次在野外碰到这种猛兽,有些超出她的意料,没想到这圣山里的野狼这么大,和这些半大孩子们们的个头不相上下。

随着第一匹狼出现,狩猎队的四周影影绰绰又出现了十几匹狼的身影。

陈绅儿此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狼群早就对狩猎队形成了包围。

狩猎队的小猎手们将牛角弓背到了身后,手中紧紧握着猎叉,缩成了一个小圈,他们知道,对付狼群,弓箭无用。

那白色巨狼缓缓踱步到堆积的猎物处,用鼻子嗅了嗅,居然渐渐呲起了獠牙。

带头的小伙子面色剧变,急忙解开了猎犬的绳索。五只猎犬冲着野狼们奋勇扑了上去,就在此时,一声狼嗥,野狼们同样发起了进攻。

带头的小伙子招呼了一声,十几名小猎手们纷纷冲着一个方向突围出去,陈绅儿急忙来到了队伍的前段,一脚踢飞了一匹阻拦着狩猎队撤退的灰色野狼。

这让小猎人们纷纷一愣,没想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大姐姐,武功如此了得。

可那被踢飞的灰狼,居然只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儿,晃了晃头,更加凶历的追了上来。

陈绅儿对这些野兽的抗击打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当下也不再留情,运起内力,拳掌翻飞,将扑上来的三匹野狼们纷纷击飞。这些再中了招的野狼就没那么容易爬起来了。

“嗷呜……”白色巨狼追在陈绅儿等人差不多五十米远的身后,突然再次一声嗥叫,只见野狼们不再扑向狩猎队,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随着狩猎队,围而不攻。

陈绅儿想主动出击,奈何她刚一离开,追击的野狼便会转身逃窜,身后便传来小猎手们的尖叫。这些野狼也忒狡猾了。

陈绅儿脑门见汗,狩猎队就这么跑了一个山头,但野狼们仿佛铁了心,不肯放陈绅儿等人离开。

一众人被累得气喘吁吁,而在他们想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便会有野狼轮番上来袭扰,不给陈绅儿等人喘息的时机。

其实以陈绅儿的身手,要护着翠屏逃离,也不是难事,关键是真定族人的这个小狩猎队,她岂能丢下不管?

“这群野狼太难缠了,你有没有什么主意?”陈绅儿戒备着,问那带头的小伙子。

翠屏急忙翻译。

只见那小伙子皱眉嘟囔了几句什么。

“他说,这群狼很反常,按说留下了猎物,狼群应该会放他们离开才对,不知为何死死追着我们不放,有种‘不死不休’的意味。怀疑我们一定是哪里得罪它们。”翠屏的声音越来越弱。

陈绅儿气笑了。

“得罪它们?这些扁毛畜生们根本是野性使然,哪里用得罪?”

翠屏这句话倒是没翻译,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陈绅儿这才发现,翠屏一直背着个小布袋。这是准备顺路采摘草药用的,一路上也没个采药的功夫,怎么那小布袋里面居然鼓鼓囊囊的。

这一留心观察,那小布袋里居然动了动,合着还有活物?

“屏儿,你的药袋子里装得什么啊?”陈绅儿好奇问道。

“这个,是,是路上捡的。”翠屏弱弱道。

“捡的什么?”陈绅儿一愣。

“小奶狗。”

陈绅儿直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气昏过去。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小奶狗?莫不是狼崽子?

“赶快打开袋子。”

翠屏这才叹了口气,不舍的打开了药袋子,果然从袋子里钻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家伙,奶里奶气的叫了两声,倒不是一般可爱。

可见了这小家伙,狼群们更加凶历了起来,呲着牙将包围圈再次缩小了。

只见真定族的小猎手们,看着翠屏的眼神,都不善了起来。

带头的小伙子当先发飙,冲着翠屏一震怒吼,陈绅儿听不明白,但估计没啥好话,训得翠屏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下陈绅儿岂能不明白?合着翠屏不知道什么时候掏了狼窝,给小狼崽子抱走了。这狼群岂能善罢甘休?

只见那带头的小伙子,也懒得再骂翠屏,而是放下了猎叉,抱起了小狼缓缓向那头白色巨狼走去,一路上佝偻着身子,头颅压得很低,根本没敢与那白狼对视。

而那白狼,则也缓步迎了过来。小伙子跪伏在地,将小狼放回地面,只见小家伙斜着小屁股,在雪地中吃力的捣弄着小腿儿,白狼来到小家伙身边,用鼻子嗅了嗅,这才叼起小家伙,转头离去。

而周围的狼群,也渐渐退去……

陈绅儿曾经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传说,一直当个新奇的故事罢了,直到现在亲身经历过,内心才无比的震撼,感叹着,万物皆有灵。

拜翠屏这丫头所赐,狩猎队折腾了一天,空手而回不说,还折了五只猎犬。真定族人们将猎犬看做家人一般。所以即便陈绅儿及时出手,没让狩猎队有人员伤亡,还是遭到了狩猎队的排斥。

陈绅儿自觉理亏,也说不出什么。

回到了村子,讲述了这次狩猎的情况,村民们也不复对陈绅儿等人的热情了。真定族人们爱憎分明,喜怒都挂在脸上。

这天夜里,陈绅儿和翠屏挤在马车里,互相依偎着取暖。

“姐姐,对不起。屏儿惹祸了。”翠屏自责道。

陈绅儿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说什么。就在姐妹二人眼皮发沉,意识模糊的时候,村子里突然嘈杂了起来。村子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陈绅儿和翠屏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难不成狼群跟来了村子?

急忙跳下了马车,陈绅儿见到了一幕难以置信的画面。那五只猎犬居然回到了村子,只不过都受了重伤。有一只甚至后腿已经掉了,只是拖着回到了村子。另一只更是拖着肠子……

村里人急忙将猎犬抬进了屋子。陈绅儿和翠屏也急忙跟了过来,想帮些什么忙,奈何陈绅儿不是兽医。

村里年纪最大的是位年约七旬的老翁,见了此状,大手一挥,嘟囔了句什么。一户人家急忙跑到后院抱着个大陶缸出来。打开了缸盖儿,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是……酱!

对真定族人们来说,这酱可以算得是“宝贝”了。一般的刀伤,烫伤,都会用酱来敷。通晓医理的陈绅儿,在得知了这酱的制作材料和过程后,倒是理解了几分。可眼下猎犬们的伤势,岂是如此简单能救治的?

果然,折腾了整整一夜,拖着肠子和掉了后腿的两只猎犬没能熬过来。但另三只猎犬,算是撑过了这最危险的一夜,可依旧十分虚弱,想必也难活了。

老翁虽然年纪大,愣是守着这几只猎犬熬了一夜,村民们没有一个回家睡觉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亮,老翁便对那狩猎队带头的小伙子耳语了些什么。小伙子急忙背上了一个大笸箩,装上了一把香,一把镰刀,一把小铲子,还有一条红绳,摸着黑进了山。

陈绅儿很好奇,偷偷跟了上去。

只见那小伙子进了山,一路向着山顶狂奔着,陈绅儿都不得不佩服这小伙子的体力,提着轻功不远不近的吊着。

翻过了两个山岗,小伙子才停下,抬头四下看了看,仿佛在辨别方向。随后找了个烂树墩,点了一柱香,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了句什么。

随后又往左行了差不多十几步,在一颗粗壮的差不多要三人合抱的大树下,放下了笸箩。他折了几根树枝,在树下撑了一个小“门”,又将红绳籍系在了这“小门”上,另一端则系在了其它什么东西上。随后小伙子跪在地上,开始认真的拿铲子挖着什么。

陈绅儿待天色渐亮,穷极了目力才得以看清,这小伙子原来在挖参。而那人参从冒出的品叶上判断就不是凡品,少说得有上百年头了。饶是毒谷中珍稀药材丰富,可依旧没有这野山参,此等天材地宝,只有在这真定国的圣山中才有。

虽然看不懂小伙子那一系列“多余”的准备,但看得出小伙子挖参的手法还是很专业很小心的。挖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只见小伙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歇了一会儿,才继续小心的挖着。

野山参的个头并不大,主干部分称作“体”,越是纯的,上年份的,“体”越小,大概也就成年人一根手指左右大小,可“须”很长,有得能入地一米多深,挖起来的确是个精细活,更是体力活。

小伙子撅着屁股挖到了中午,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只见他咬着嘴唇,抬头哭了起来,哭得十分伤心。哭够了,才重新拿起了小铲子,居然往坑里填着土。

陈绅儿十分吃惊,他岂能看不出,这小伙子挖参是为了回去给猎犬吊命的?可是费了这么大劲,为何又不挖了?

实在心急的陈绅儿不得不露面。只见那小伙子吓了一跳,抓起镰刀不善的盯着陈绅儿。

陈绅儿举起了双手,示意没有恶意,小伙子才慢慢放松了警惕,转身继续填着土。

“你为何不挖了?”陈绅儿问了一句。

小伙子听不懂,也没理陈绅儿,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陈绅儿往前凑了凑,终于明白了。这参不是普通的野山参,在此参的“体”旁,居然还连着另外一根参的“体”。

陈绅儿吃惊的捂住了嘴,这是传说中的“连理参”。可不是单单有年份这么简单的了,这种天材地宝,别说吃了,哪怕切片含在即将咽气的老人口中,都能吊上三天的命。

只见那小伙子填好土,倒头便拜。足足磕了三个响头,才重新背起了笸箩,满含警告意味的瞪了陈绅儿一眼,转身准备回村。

陈绅儿此时看着这十五六的真定族少年,点了点头,随着他准备回村。再望着这连绵不绝的圣山,更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之心。万物有灵,这个空洞的说法,在陈绅儿此次入圣山的两天中,有了很深切的感触。

最终,那三只猎犬也没熬住,这五只尽了忠责的猎犬,在真定族人的祈祷中,魂归圣山了。陈绅儿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真定族人不吃狗肉。

在小村子又逗留了三天,每天陈绅儿会随着妇女们上山挖野菜,却见她们会自觉的将野菜的根茎留下,饶是需要挖根茎的野菜,也会留下一片嫩芽。

再次随着狩猎队进山打猎,遇到了一只狍鹿,这种“傻”的几乎可以用棒子敲死的猎物,狩猎队却放了它离去,只因为它带着崽儿,怀着孕。

山中不时也会遇到品相不错的野山参,可狩猎队都绕着走,没有挖掘的意思,带头的少年还特意跑来和陈绅儿说,每一株野山参都有毒蛇守着,仿佛生怕陈绅儿动什么歪心思一般。

三天后,陈绅儿居然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圣山了,冥冥中仿佛自己有一缕魂魄融入了这圣山之中。回想起当年淳子宇在和自己描述圣山和天池的时候,眼神中的虔诚,陈绅儿终于有了几分共情之感。再也不敢和当初一样,说什么要在“天池”中涮脚的混账话了。

狩猎队将捕获的猎物带回村子,所有的猎物会集中分配,各家各户都有所得,没人会因为谁家少了份额而不开心,反而还会自觉的多让出好肉,嫩肉,给有老人或孩子的人家。

陈绅儿明白了,守着圣山天池,世代生活的真定族人都是如此,她的“计划”的确泡汤了。回到了辽奉城,陈绅儿不再奢望有真定族人会挖出山中的药材来换银子,更是叫停了打算入山开矿的队伍。

这让憋着坏,等着陈绅儿和真定族人们发生矛盾的懿贵妃莫言,等了个寂寞。无意间倒是化解了一次财绅庄的危机。

但陈绅儿也没放弃在真定国的计划,这次不用淳子言开口相求,财绅庄居然自掏腰包,从萧岚国采购谷物稻种,无偿的帮助真定族人们发展农耕。还从关内召集了经验丰富的农民们来教授真定族人们先进的耕种技术。

可以说财绅庄近几年的收益,都填了真定国的这无底洞中,原因无它,只是陈绅儿的心中觉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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