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音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昏迷了一周。
因有一周未曾进食,故身子骨还特别虚弱。
随后贴身丫鬟端来一碗玉露琼液,为其服下,原本虚弱的体质才逐渐好转。
又问及大太子的境况,当得知大太子为了救她,便前往绝命崖处,替她采来往生莲,却被绝命崖上的重重机关所伤,不知如何捡回来的这条命?
那丫鬟说到这里,言辞间包含着同情、敬佩。
而司音眼里早已噙满泪水,不顾自身虚弱,一路跌撞着来到大太子的床前,见那瘦削嶙峋的一张脸时,泪水再也无法自抑的流了下来,一时之间,悲伤难耐。哽咽啜泣中,连着肩膀双手都在颤抖。
又见他额前布满细小汗珠,于是,亲自弄湿手帕,细致擦去。
在擦拭的过程中,摸其额头,似乎有烧未退,故唤丫鬟重新端来一盆冷水。
以手帕敷在他的额上,希望能对退烧有所帮助。
但这显然不是病情的症结所在,真正致他昏迷的是蛇毒旧伤复发,倘若再这样拖下去,他定活不过明晚。眼下能救他的只有母后。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去蛇宫的路如此漫长,好像无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样。
而且,只要她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便全是大太子那张瘦削白浅的脸。
然后,心便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偌大的蛇宫显得无比清冷,母后并不在蛇宫,她琢磨着母后可能会去的地方?最后在后山见着她时,她正盘腿打坐,运功调息,闭目塞耳,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不过,后山之荒僻寂静,亦未有任何风吹草动,可谓是打坐调息的好去处。
此时,母后正在凝神静气,她不便打扰,唯有一等。
实际上,母后已经猜出了司音此番找她的目的,故她起身时,直接走到了山崖边,平视着山崖一角。
“母后,求求您救救他吧!要不是为了救音儿,他也不会伤的那么重。”
司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后面前,眼里噙着泪水。
母后的眉头一皱。
“音儿,为了那个男人,你看你把自己作践到了何种地步?你是未来的蛇后,怎可为了一个臭男人,就轻易下跪呢?”
“母后,您教训的是。可当初若不是那人为孩儿采来往生莲,孩儿现在也不能与母后对话。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弃他于不顾。”
母后长袖一挥,有些生气地说:
“音儿,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要救他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母后,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爱上他。”
“母后,只要能救他,不管什么条件,孩儿都答应您。”
“音儿,母后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恨,但母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管你理不理解。你只需记得,这世上最不会害你,并且真心真意为你好的只有母后。”
她当然知道母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只是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个男人。
既然,已经爱到了骨子里,又岂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呢?
如果非要她断舍离的话,便只能借由时间之刀,慢慢剥去身上肋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午宴的整个氛围还算和谐,虽然,二太子与孟梨衣的交谈甚少,基本上都是龙皇与蛟王在那侃侃而谈,但两人边吃边赏风景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参加午宴之前,他的心里其实是十分排斥的。
因为,他想父皇与蛟王总不可避免的便会谈及他与孟梨衣的婚事,而一谈及这场婚事,他便觉得十分的憋屈。
倒不是说孟梨衣长得不好看云云,而是他此生爱的只可能是林玉,他不想因为两族的政治联姻,而去爱一个他根本不爱的人,这对男女双方都过于残忍。
所以,午宴过后,当父皇让他带着梨衣四处转转时,他并没有拒绝。
父皇的用意不言而喻,但为时过早的为彼此创造时间和空间,亦有可能并非是好事。
只是刚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把各自的情况说明清楚。
花园的路并不狭窄,但两人似乎本能的不与对方并肩,于是,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
行至海棠树下时,二太子突然停下,指着树下的长椅问她:
“走累了吗?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孟梨衣果断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累。
于是,两人又继续走了一段路。最后还是二太子提议休息一下。
但当二太子坐下时,孟梨衣只是站在一旁,并未入座,目光亦没有闲,正落在簇簇海棠花上。
二太子狐疑道:“走了这么久,你都不觉得累吗?”
孟梨衣正抚弄着一枝花枝,鼻子凑近些,仔细的闻了又闻。
“自古梨花压海棠,但应是海棠压梨花才是,二殿下觉得如何呢?”
二太子打着一副官腔回道:“各有千秋罢了。”
此时,微风拂过海棠枝,亦有海棠花瓣随风飘零,在空中打着几个旋儿,再碾作土中尘。
沉默半晌,二太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梨衣,你对这场婚事是如何看待的?”
孟梨衣轻描淡写地回道:“听从父辈安排。”
二太子顿时有些气愤。
“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孟梨衣放下海棠花枝,目光正对二太子,丝毫不畏。
“二殿下,事到如今,你觉得光有自己的主见,就能阻止事态的发展吗?”
“这么说,你也不认同这场婚事吗?”
孟梨衣轻轻叹息道:“某些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你也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会没有选择呢?”
“这世上有两种爱,一种大爱,一种小爱。大爱是家国情怀,小爱是儿女情长。若是两者产生对立,换做二殿下的话,你会作何选择呢?”
“当然是以小爱来成全大爱了。”
“这不就对了,你心中即已知道孰轻孰重,就没必要再去纠结和谁成婚的问题。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都没有发言权。除非,你决定以大爱来成全小爱。这样做固然洒脱,但牵连的可是两族无数无辜的生命。”
其实,孟梨衣绝没有在危言耸听,龙族与蛟国联姻一事已在九族中传的沸沸扬扬。
若是此时有一方站出来说要取消这场婚事,势必会被别有用心的族类加以利用,而挑起无端战争。
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为保天下太平,龙族与蛟国的此次联姻只会如期举行,绝不会更改。
一般来说,驱邪师所用的驱邪之物,诸如驱邪剑、灵符、佛珠等,都是仅限驱邪师使用的,此乃行业规矩,不能随意乱改。
天师府自然也不例外,府中弟子所配驱邪剑、天师符等,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可乱借他人,更严禁丢弃。
正所谓,驱邪物在,则驱邪师在。
驱邪师与驱邪物是共存亡的。
按说天师符是天师府的镇府之宝,理应好生保管才是,何以府中弟子人皆有之呢?
天师符确实是天师府的镇府之宝无疑,但它亦以修为以及灵力而分为不同级别。
普通弟子所用天师符是最低一级的,随着自身修为以及灵力的不断上升,天师符的级别也就越高。
至今,也只有天师所用的天师符是最高级别的,但还称不上镇府之宝。
这意在督促每位弟子乃至天师要勤勉修为,不骄纵,不享乐,不淫乱。
此乃天师符谓之镇府之宝的奥义之所在。
这几天乱坟岗一带始终没传出什么动静,清婉儿还觉得纳闷,昨晚位于城西的唐府却发生了件血案。
“终于坐不住了嗄!”
于是,从这天开始,她和三太子的夜巡生活便开始了,直到唐府、李家村的案子破了,整个夜巡生活才算告一段落。而在这期间内,两人共同经历了困难和生死,某种情愫也在彼此心里悄然生长起来。
相比于昨夜的月朗星繁,今晚的夜空则显得有些单调,仿佛一块巨幅泼墨画中,画师随手洒下的一抹黄晕。
即便在黑墨的烘托下,亦没有那般耀眼夺目,只淡淡的一抹黄晕,与绵延千里的黑色展开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至于胜负,且拭目以待!
驱邪师貌似都喜欢待在房檐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全街的景色,亦可掌握到街面上的动向,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从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便可看到唐府的局部,因昨夜唐府发生了血案,故今日整个唐府上下一片缟素,锣鼓声,哭声混成一片,悲痛之情呼之欲出。
“婉儿姑娘,这唐府昨夜死的究竟为何人?这么大动静。”
“唐七唐公子。据说生前风流倜傥,口碑一直不好。也就是仗着他爹的威视欺软怕硬,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喔!照你这么说的话,理应是为民除害,若是为邪祟所为,那这邪祟倒是本质不坏。”
“哦,是吗?慕公子难道忘了,这羸都的邪祟可都是邪术所为。即为邪,哪里来的不坏之理?”
“善邪这种东西,是你们驱邪师所授纲目,并非我这个外人。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虚实之间,亦如同章法。如何拿捏到位,还需得有慧眼识珠的本事。否则,很容易一叶障目。”
“那婉儿姑娘觉得唐府血案一事,到底是实,还是虚呢?”
“虚实暂还不好说。若是慕公子不信的话,可再去一趟乱坟岗一看。”
一瞬间,他在心里想,当初他决定留下来协助天师府调查邪祟一事是非常正确的。
因为,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越来越期待真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