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银珠击偏陈跑手中的剪刀,弹落在地。
陈跑弯腰拾起银珠,迷茫不解地看着迈进门来的伯秋侯。
“这不是送书,只是试探。”伯秋侯淡淡道。
陈跑微微一愣:“如此说来,这些兵书不能看?”
伯秋侯道:“嗯,无需解绳。”话音刚落,他已走到书桌旁,伸手轻抚最上面那本书的封面。这本书的封面很好看,是以玉溪金丝绣画制成,书名《泰然河山》。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是哥哥刚满十八岁那天第一次入朝参政,父皇在承星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笔题字赠送。也就是在那一天,哥哥被册立为东庄太子。
次日一早,太子府门前。
伯秋侯才从马车上下来,就见竟允从外面回来,便示意随从把十本兵书递给竟允。
竟允微微一怔,施礼后,被动接过书,瞧了瞧,小心地问:“这不是昨日刚送到伯秋侯府的书吗?伯秋侯这么快就读完了?”
伯秋侯面色清冷道:“请转告庄旭太子,以后不必再送兵书过来。”
“伯秋侯既已亲自前来还书,何不等等庄旭太子,亲口对庄旭太子说。伯秋侯若是这般仓促离去,庄旭太子怕是会怪罪属下待客不周。”
见伯秋侯思忖着,竟允知道自己仍有可能留下伯秋侯,又道:“这些都是庄旭太子平日里翻阅最多的书。昨日我准备送书过去时,庄旭太子说这些书看上去有些陈旧,不知伯秋侯会不会因此失了翻阅的兴趣,便自己拿了净布逐本抹了一遍,还特意把封面最新最精致的《泰然河山》放在了面上。”
果然伯秋侯如竟允所愿道:“行,我亲自说。”
才进太子府的前院,伯秋侯便有些后悔,他看见玉兰花亭里摆了一张长桌和数张圆凳,桌上摆放着果盘、小食、茶具。
“有宴请?”伯秋侯问。
“宴请倒算不上,”竟允笑道,“庄旭太子只说下早朝后请几位官员过来,赏赏前院的玉兰花。”
伯秋侯“哦”了一声,看了看前院里的景致,果然枝上紫的、粉的、白的玉兰花正盛开,亭亭玉立。
伯秋侯赞道:“犹如枝上少女。”
竟允陪着笑,吟了句诗:“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
伯秋侯拍了拍手道:“竟侍卫好文修。”
正说话间,忽听府门处有人吟诵:“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吟诵之人正是庄旭太子,他领着四位官员走了过来,见竟允手中提着书,有些惊讶地看着伯秋侯问:“伯秋,昨日才送去你府里的兵书,怎么又提了回来?你可知道我还亲自擦拭了这些书?”
伯秋侯有些抱歉道:“庄旭太子有心了。只是这些书您看得懂,臣弟未必能看懂。”
旁边一位南姓官员抓住时机,阿谀献媚道:“伯秋侯说得好啊。觉得某事难办的人,那是因为不会办;而会办的人,从不会觉得难。”
南官员的完美表现引来了旁边另一位纪姓的官员的不屑,他嗤笑道:“南人善水,北人善骑。南大人虽姓南,可善的是言啊。”
南官员知对方是在讥讽自己,也不生气,软软地顶了回去:“能言者属‘文’,咱们都是文官,彼此彼此啊。”
庄旭太子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好斗的,肃然说了一句:“斗嘴宜在朝堂之上,方显文涛。赏花饮茶,宜静。”
南官员和纪官员瞬时收敛了好斗的眉眼之色。
待大家入座后,品了第一口茶,庄旭太子便命竟允把兵书分给大家翻阅。
这四位文官虽说是文官,但他们毕竟管理着争战沙场的武官,兵书他们也没少看,所以每个人都煞有介事地细细看着,以便从中找到可作交流的字句。
伯秋侯学着他们的样,拿了一本,心不在焉地快速翻页,有一瞬感觉书的内页有缺,他慢了下来,往回轻翻了十几页,果然发现缺失了几页。他不动声色地将书放置在桌上,悠悠地品起茶,时不时抬眼赏赏近旁的玉兰花。
很快那四位文官也陆续发现手中的书有缺页,纷纷问是怎么回事。
庄旭太子微显诧异之色,接过逐一查看后,责问竟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竟允为自己辩白:“属下送书前,的确一一查看了,没有缺页。”
伯秋侯听竟允这话的意思,已知这些缺页将由自己来担责。但他并不急于为自己辩驳,他倒要看看整出戏他们是如何安排的。
庄旭太子立时拉长了脸,教训竟允:“难不成是伯秋侯府的人为之?”
这下四位官员和竟允都不敢说话,静观其变。
庄旭太子见伯秋侯也不说话,心里暗道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他收了收怒色,平缓了语调,问伯秋侯:“伯秋,你可知道这些书为何缺页?”
伯秋侯起身,负手走近亭边一棵不如他高的小玉兰树,淡淡道:“臣弟是原封不动的把书提了回来,黑色的棉绳尚未解开。”
南官员觉得此时自己可以说话了,插嘴道:“可惜了,这本《泰然河山》乃东皇亲笔题字,也缺了两页。十本书,每一本都缺了页,很明显撕书者完全是为了撕而撕啊。”
另一位官员附和道:“是啊,这分明是戏弄!纪大人你也说说。”
纪官员与那三位官员不一样,那三位是明显的太子党,纪官员则是中立派。因为立场不一样,看法自然也就无法趋同。
只见纪官员不紧不慢地说:“竟侍卫送书前,查了无缺页。伯秋侯又称原封未动。可是这中间又无其他人可动手脚。此事就这么蹊跷地发生在了太子府与伯秋侯府之间。真相就是这样。”
任谁都听得出纪官员的言下之意是,此事不是太子府所为,就是伯秋侯府所为,查出事实的真相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查,方能保全两位皇子。
南官员觉着纪官员这是故意要拆太子府的台才会这么说,便问庄旭太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