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仪道:“我师父亲手把我推下的悬崖,由不得我相信还是不相信,我都得相信。”
林复坚道:“孩子,你受苦了。”钟子仪一听之下,差点儿又想放声大哭,可是他忍住了。
他定了定神,问道:“林师叔,你一直就居住在这里吗?”林复坚点点头道:“不错。”
钟子仪道:“有句话我想问一问林师叔,为什么你不回去找孙师叔,她一直在等你回去呢。”
林复坚的脸一下子红了,他顿了顿,大声说道:“我不回去。”钟子仪道:“为什么?”
林复坚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还年轻啊。你想想看,我要是回去了,王重远知道了,他会怎样?”
他停了停,又道:“当年,我被王重远推下悬崖后,也是很痛苦的,当时心中还想着等把腿伤养好后,就去找师父和相容师妹,可是几个月后等我的腿伤全部好了之后,我在路上却听见了师父去世和王重远接任掌门的消息,这对我而言犹如晴天霹雳。我想了很久,决定不再回岳麓派了。”
钟子仪道:“你是担心王重远见了你会起杀心吗?”
林复坚道:“不错,我当时已经瘸了一条腿,行动都不方便,又怎么能赢得了王重远?小师妹品貌俱佳,又怎么能嫁给我这个瘸子?她应该嫁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
讲到这里,林复坚的声音粗了起来,他道:“我当时成了一个瘸子,就算我去找小师妹,王重远会连小师妹一起杀的,我不能去冒这个险,不能去啊。”林复坚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激动,连连摇头。
钟子仪道:“那如果你们俩联手去对付王重远,赢他的胜算大吗?”
林复坚道:“胜算不大。我瘸了一条腿后,武功大打折扣,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想把小师妹拉进这趟浑水。万一我们俩联手打不赢他,让他逃脱了,那就后患无穷了。”
钟子仪大声道:“你武功胜不了王重远,那就这样一辈子住在这山林中,让孙师叔孤单一辈子?你知道孙师叔这十几年来是怎样度过的吗?她一直在等你回去,在等你回去!”
林复坚也吼道:“难道她就不能忘了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嫁了?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能见她?我现在的一条腿已经废了,已经废了······”
说到这儿,林复坚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带着呜咽道:“小师妹,小师妹,我又何曾忘了你,这十几年来,相思入骨,叫我何去何从?”
钟子仪听她一声声地叫着小师妹,不禁想起了吕清丹,心中想道:“如果我也瘸了一条腿,恐怕也是自卑得很,不想再去找清丹了,只盼她能嫁一个更好的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想到这儿,他一下子理解了这位林师叔的想法,心里感觉很是悲凉。
他心道:“孙师叔和林师叔互相都非常喜欢对方,可是林师叔却因为瘸了一条腿,再也没有信心去喜欢孙师叔,怕拖累孙师叔,怕别人笑话,而孙师叔却一直在苦苦地等待着林师叔回去,这十几年来,他们两人受了多少相思之苦!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几年能经得起这样的等待。”
想到这儿,钟子仪温言道:“林师叔,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换了我,恐怕也会这么做,你就别这么自责了。”林复坚泪流满面,大步走出了屋子,没有回头。
钟子仪心道:“这件事还是得劝得开林师叔,让他不要再有那么多顾虑。孙师叔等了林师叔那么多年,估计不会因为林师叔瘸了一条腿而嫌弃林师叔的。等以后有时间还是得慢慢劝。”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钟子仪主动告诉林复坚他在岳麓派所见到的孙相容的点点滴滴,什么孙师叔平常怎么叫弟子们的武功啊,吕清丹给她摘来了花,她很喜欢哪,孙师叔平常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想心事啊,孙师叔性情温和宽容啊,有一次他和吕清丹看见孙师叔在山中偷偷抱着树干叫你的名字啊,林复坚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都一直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嘴角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他听到孙相容一个人偷偷抱着树干哭的时候,对天长叹了几口气,钟子仪看出他内心非常激动。等钟子仪讲完了孙相容的点点滴滴,林复坚心中着实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甜蜜,他的内心又开始掀起波澜。
林复坚平常除了照料钟子仪外,每隔两天会去山中打猎,有时候带回来几只野兔子,有时候会带回来几只野鸡,有时候会带来一只野猪。
除去够两个人吃的肉外,林复坚将剩下的肉都拿到集市上去卖,再带回来一些日常所需的食物和物品。
由于山中猎物甚多,林复坚一般出去半天就能带回几样猎物。钟子仪几乎每天都能透过门和窗户看见他在练武功,只是他练的不像是岳麓派的武功,练的时候全神贯注,只见他时快时慢,快的时候让钟子仪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出招,慢的时候一招一式都很有功力,蕴含着内劲。
钟子仪坐在床上,只能窥见他练武招式的一部分,然而就是这一部分,钟子仪也感觉到了这位林师叔的一招一式都非常到位,有着大家风范,沉着冷静,一出手便有着和王重远、吉乐华不一样的气度。
久而久之,钟子仪便非常渴望能和林师叔交流交流武功上的东西,只是自己腿伤没有好,只有静静地等待了。
钟子仪躺在床上,有时候想到自己还未曾见过的爹娘、舅舅和张百根,心中万分思念;有时候又想到孙师叔和一帮师兄弟们,心中很是惦念。更多的时候想起了吕清丹那张天真的脸庞,想起挂在她脸上的笑容,永远是无忧无虑,纯真美好。
钟子仪想,清丹见我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心中肯定是万分着急,肯定哭得不行,想到这儿,他恨不得马上飞回去见吕清丹和那帮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可是他现在不能回去,想到这儿,钟子仪无限伤感。
好容易熬到三个月后,钟子仪的骨伤已经全部好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这时已经是建炎四年的春天。
一天,钟子仪坐在门槛上,看着林复坚练拳,林复坚也不和他说话,自顾自地练。虽然瘸了一条腿,可是他的招式依然虎虎生威,钟子仪看了半天,连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