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清丹一听尹三郎说得这么严重,不由怔住了,站在那里又仔细考虑起来。钟子仪好久都没有说话,他在心里道:“事情比我想像得要复杂很多。要是真的成为了太子,我就是公然与朝廷为敌。舅舅这样问我,其实是想知道我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是的,像他们整天在刀剑上舔血的人来说,起义讲的首先就是不怕死。舅舅其实是想问我怕不怕死。”
他想了一会儿,抬头对尹三郎说道:“舅舅,万一哪一天起义真的失败了,我也是虽死无憾。”尹三郎道:“哦,此话怎么说?”
钟子仪道:“舅舅,你以前不是说过以后要做大事吗?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大事。我们义军举事不是为了自己能够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是为了天下老百姓能够过上太平安宁的生活。怀着这样的信念,我们虽死无憾。我们这些义军起来造反,就是因为没法再活下去了。现在外有金兵侵占我大好河山,内有宋朝廷完全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偏安一隅,只晓得醉生梦死,压榨百姓,这样的朝廷又有什么用处?如果不起来造反,恐怕早就被官军、盗军和金兵他们逼上绝路,所以无论你是不是起来造反,都很有可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舅舅,你说我讲得对吗?”尹三郎不禁微微点头,吕清丹也是听得很认真。
钟子仪继续道:“活在这样的乱世,无论你是不是怕死,都没得选择。这样说来,个人生死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出一些事来,尽量让更多的人好好地活下去,这一生才没有枉过。爹爹要‘等贵贱,均贫富’,这让老百姓们看到了活着的希望。既然我是钟相的儿子,我就不能给钟家丢脸,一定要继承他的遗志,争取让天下的老百姓能够有饭吃,有衣穿,过上太平安宁的生活。”
尹三郎听到这儿,不禁舒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无论以后起义是不是成功,你都会继承你爹爹的遗志。那也就是说,你愿意做太子了?”
钟子仪道:“我又有何德何能做太子这样高的位子?各位水寨首领想让我做太子,其实恐怕也就是让所有义军都知道,钟家后继有人,大楚政权又有了新的希望。我自己却并不想做什么太子,只愿追随大家,但是如果大家都认为我做太子能够鼓舞士气,那我做也无妨。”
尹三郎有点忧心地说道:“子仪,我知道你不贪念权位,可是刚才的话你不能说给别人听。如果大家知道你对太子的位子无所谓,就会有人认为你对大楚政权不是很在乎,没有和宋廷决战到底的决心,这样会影响士气的。”
钟子仪惊道:“有那么严重吗?”尹三郎道:“那当然,我们义军把大楚政权看得很重,建立了这个政权,就代表着一个新的王权,怎么能够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呢?”
钟子仪一听之下,不由得一惊,也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连忙说道:“舅舅说得是,我说错了。”
尹三郎道:“子仪,你娘让我在外面把你抚养长大,本意是想让你不要过早地卷入举事当中,谁知世事多变。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能否担当重任,所以刚才才那样问你。你是个好孩子,你刚才的话说明你是明事理的,我现在不像一开始那么担心了。”
钟子仪望着尹三郎,见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些许欣慰的神色,不禁非常感动,上前抓住尹三郎的手,说道:“舅舅,我让你担心了。”尹三郎道:“孩子,以后任重道远。”钟子仪道:“是,我一定尽我所能,和大家一起努力,担当起我应尽的职责。”
尹三郎离去之后,房间里就剩下钟子仪和吕清丹两人了。钟子仪还在想着刚才的话。吕清丹却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到钟子仪身旁,笑着说道:“仪哥哥,重要的谈话都已经讲完了,是不是啊?”
钟子仪望着吕清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顿时也觉得轻松起来,也笑着说道:“是啊,都已经讲完啦。我们现在说些什么呢?”钟子仪这些天来都没有和吕清丹好好单独呆过了,现在好容易有些空闲,真的很想和吕清丹在一起轻松地说说笑笑,过上一会儿甜蜜的时光。谁知吕清丹却道:“你和他们的重要谈话都说完了,我还有重要的话想跟你说呢。”
钟子仪其实也非常想听一听吕清丹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什么看法,于是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吕清丹道:“仪哥哥,我想对你说,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一起去做。你要参加起义军,你要做太子,你要反抗朝廷,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钟子仪问道:“如果哪一天起义失败了,我被朝廷处死了,你怕不怕?”吕清丹道:“怕。但是我觉得你不会死的。”钟子仪奇道:“为什么?”吕清丹道:“不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哪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就跟你一起死,这样我们又能在一起了。”钟子仪听了很是感动,说道:“傻丫头。”
吕清丹道:“我虽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明白,可是我知道你们做的事情是为老百姓好,你们做的是好事,所以你们不会有事的。”
钟子仪道:“我们做的是好事,所以就不会有事?”吕清丹道:“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好人有好报嘛。”钟子仪心道:“这是什么道理啊,这丫头真是单纯。”心里想着,不禁哑然一笑,然后说道:“清丹,其实我心里还是挺担心的,只是我不想舅舅为我担心,所以刚才没有说出来。”
吕清丹问道:“你担心什么?”钟子仪道:“我担心自己是否能担当起起义军的重任,有时候我总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吕清丹也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我也有这种想法。”说完闷闷的。钟子仪见她一脸忧愁的样子,心中反而轻松起来,笑道:“我一看到你担心,我心里反而好过多了。”
吕清丹道:“是么?你心里一直不好过么?”钟子仪被吕清丹这么一问,不觉一下子怔住了,他低下头来说道:“是的,我一直心里不好过,我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吕清丹连忙说道:“那你就不要想那么多,至少我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呀。”钟子仪道:“其实我非常怀念以前在岳麓山的生活,那时我们的人生目标多么简单,只要把武功练好就行,每天还可以自由自在地欣赏岳麓山上的美景,和师兄弟们在一起有说有笑,还说以后要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