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莫介存?”
镜子里的人不屑一笑:“莫介存算什么东西,我是莫周山,这具身体的主人格,不过,你们两个,也住得够久了吧。”
莫沉皱眉:“你该试着接受我们,我们也是你的一部分......”
镜子里的人怒目圆睁:大声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们,我为什么要接受那些,你们只是我的工具人,呵,我的一部分?我的人生为什么有那些压抑,痛苦,我是莫家的继承人,我该骄傲又快乐的不是吗?”
莫沉皱眉。
这时楼下传来车声。
莫周山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走出卧室的阳台,讪笑:“喏,你叫的心理医生到了呢?”
莫周山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背后的窗帘随风摆动。
“还记得吗?这个位置,你也经历过吧,就在这,天天看着大门外的那条路,看看有没有车进来,是不是爸爸妈妈,是不是回来陪我吃饭了,是不是回来带我去游乐园了.......我记得,有一次我过生日,那是他们每年都不会缺席的日子,我很开心的,因为那是唯一的一天我等就会有人来的日子,我啊,就办个小凳子坐在这里,等啊等,一天,然后又是一晚,那时,我想,12点的钟声响起后,他们再不回来,我就跳下去,报复他们,让他们失去我,让他们哭去,可惜啊,我11点就困得在小凳子上睡着了。”
“哈哈,好笑吧,不过,你说,当时我那么小,怎么就有了这种想法呢?”
莫沉看着这栏杆,回想自己也有个这样等待的时光,哑声道:“都过去了。”
莫周山哼笑,“都过去了吗?可是我很是遗憾呢?你说,我现在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他们会后悔的吧。”
莫沉:“何必呢,他们一直都在后悔,他们也很爱你。”
莫沉强忍脑袋的痛意,后退一步,却觉得脚步不听指挥,难以再退。
“呵呵,爱我吗?可是这么多年,他们爱的一直是你呀。他们不要我,而你们.......找心理医生想取代我,其实我一直都是多余的不是吗?噢,我忘了,你不会这么想,你应该是感谢我的吧,因为我创造了你,让你有了温叶,其实我很羡慕你的,你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可是我怎么办呢?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的父母不是我的了,我的窦知书不是我的了,甚至这财产,也不是我创造的........我活着为了什么呢?为的是去接受我所抵触的痛苦?孤独?莫沉,陪我一起走吧,我太孤独了,我想找个人陪我一起离开,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莫沉看着心理医生的车还停在大门外,没有进来,但是也没有走。
“好,我陪着你。”
赌一把。
莫周山踩上了阳台。
“你真的不后悔吗?你的家人,你的孩子......”
莫沉眼神微动,“后悔,但我想,你需要我。”
莫周山眼角划下眼泪:“谢谢。”
莫沉心下一松,赌赢了。
莫周山转身面向屋内,欲跳下阳台。
不料脚下的栏杆有些滑,一个踉跄往后倒下,下意识用手一抓,只抓到了栏杆上的一根铁条。
栏杆的铁条也很滑,莫周山的手渐渐抓不住了。
莫沉只觉惊骇,但也没有说什么。
“莫沉,抱歉,现在的事,以及以前让你经历的一切,都抱歉了。这一次,我选择自己来。”
莫沉只觉得脑袋一疼,便昏迷过去。
莫周山彻底占据了这具身体,手中的栏杆也渐渐滑出手心。
下坠的过程中,莫周山张开双臂,脸上挂着笑。
莫沉的葬礼办得低调,来人不过10人。
豪门圈却也传出了各种说法,因为莫老在结束孙子的葬礼后便一把火烧了莫氏的祠堂。
莫老看着熊熊大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莫氏后继无人,只能让莫氏的秘密,随一场大火灰飞烟灭。
而莫氏列祖列宗造的孽,所有的报应也绝在了莫沉这一代。
第二年春,温叶诞下一男婴。
温老给曾孙取名莫景初,字辈排了“景”字,竟是排了莫氏排辈的第一字。
寓意新的开始。
五年后。
“莫景初,你爸爸呢?”
“妈妈说,爸爸坐的飞机掉海里了,他现在在海里游泳呢,总有一天,他会游回来的。”
“飞机掉海里了?”
人啊,有了念想才能活得下去。
那年,李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温叶真相,只说莫沉去国外处理公务的途中,飞机失事,尸体没找到,但莫家立了个衣冠冢。
有温傲的“死而复生”,温叶相信自己也会如母亲一般幸运。
只是她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莫沉,哪怕是失忆的莫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