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无极宫,承法大殿。
空旷的空间里坐了千余个男男女女,都是混元无极宫东西南北四方接引司这二十年来在青阳陆的收获。
此刻他们都正襟盘腿在一个个白玉雕刻的莲花蒲团上,一脸严肃的听一个老道唾沫横飞的讲着什么。
这些混元无极宫的希望、未来的栋梁之才年岁都不大,最大的如陆弦靖王等人也才十六。
凡人二十年一代,于是道门补充新血的节奏也控制在这个时间。
混元无极宫治下四百多国朝,也只网罗到这么多人,具有修炼根骨之人的比例之低,可见一斑。
当然,其实也有相当数量的人被其他名门截胡,或是撞了仙缘被小门派的“世外高人”哄骗。
关于后者,只能说运气太差。
青阳界的资源被七大修真名门把持,其他门派和世外高人在他们眼里跟草台班子无异。野修呗,就跟野人差不多。
“这是修行者的第一个劫难,也是最重要的劫难,渡过去就是道初境修士,从此鱼跃龙门逍遥天地,度不过去,那就一了百了,下辈子再努力好了。”
老道擦了擦嘴巴,淡然笑道:“修行界从来都是强者竞技的舞台,废物在这上面可站不住脚。”
混元无极宫不是重规蹈距的门派,事实上除了执天下仙门之牛耳的太乙宣阳宫还是练神返虚的老一套外,其余六门已经开创出了新的大路,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得到证明,足以通天。
就好比混元无极宫,要想成为内门弟子,得到门派真传,必先度过心魔一劫。
此劫由人为激发。
混元无极宫认为,年纪越小,道基越浅,此劫的危害就越小,不然等到修成金丹,门派大把的资源砸下去,你还没来得及回报门派就不知道因为什么触发心劫。
挺过去还好,挺不过去身死道消不谈,你对得起混元天尊吗,对得起师门的殷殷教导吗。
“诸位都听明白了吗”老道神色郑重,准备下班。
一般进行到这个时候就没他什么事了,自然有境界更高的人来施展逆心溯魔法门让诸菜鸟入定历劫。
“报告仙长,万一我们一直没有醒会怎么样?”一个小胖子举手,看他身着华服,气度从容,应该也是个世家子弟。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如果没能醒来也没有气绝,在十日后我们会通知家属缴纳灵石作为维持肉身生命体征的费用,世俗黄金百两可换的维持一日。”
老道微微一笑,看来不是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
“如果没有钱怎么办?”又一个少年举手,衣着朴素,脚上一双崭新的布鞋,一看就是个穷鬼,和陆弦一样。
“那也无妨,一个月内苏醒,所费灵石十倍记账,为师门做足够贡献即可清账,师门也有很多外门弟子,平时里清洁撒扫,开耕灵田可少不了他们。
如果一个月都醒不过来,那估计魂魄都消散了,仙门慈悲,就不做计较了。”
老道如同一只老狐狸笑眯咪道,“你们大可不用担心这些,九成情况下,连十天都不用,该醒自然醒,该疯的也就疯了。”
没人想变成疯子,也没有人想欠这么多灵石。老道见无人再有疑问,起身就要离去。
走前告诉众人一刻钟后开启阵法应劫,让诸人先做准备。
陆弦环顾四周,众人表情各异。有充满期待的,有一脸忧色的,有面如平湖的,还有人闭着眼睛,好像已经进入状态。
他内心也十分忐忑,不知道会是什么挑战。
“这个考验估计是要进入深度沉睡,我的神念没法插手到你的灵魂。”
晶晶的声音十分微小,陆弦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感受到云宫深处有几股强大的气机正遥遥关注着这里,我们交流太多恐怕会被发现。”
“十年,你的神魂至少可以支撑的起十年损耗,如果那时你还没醒,那我们的缘分就算尽了。”晶晶平静道。
陆弦心中一颤,晶晶平时话不多,但是陆弦已经习惯身体里存在着这样神奇的生灵,只要想到还有这最后的依仗,陆弦心里就觉得莫名的踏实。
听到她这样说,少年心里挺不是滋味。
“无妨,如果我没有醒来那就是我意志不坚,运气不好,没有资格继承贪狼宫的道统。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想去哪去哪”,陆弦强笑。
“我还能去哪呢,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归宿,不要让我失望。”
良久,晶晶的声音幽幽响起。
“请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陆弦一震,耳边好像有人轻轻诉说。
晶晶本无性别,陆弦却仿佛看见一个哀伤的少女正静静看着自己,她是如此的寂寞。
有风吹过,沁人心脾,陆弦抬头望去,大殿穹顶是透明的颜色,上方是湛蓝的天空,太阳的余晖伴随着微风拂过每个人的面颊,人间值得。
“我一定会活着归来的,为了你晶晶。”陆弦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阴阳法阵在身下缓缓转动,不知道途经多少个周天。
突然间巨大的阴阳双鱼开始逆行,所有人都一声闷哼,自此陷入沉睡。
等待他们的只有彻底的迷失,或者是奋力挣脱这灵魂的囚笼。
晶晶在陆弦的小拇指中,敛去了所有光芒,对她来说方寸之地和无垠宇宙本无区别,她就像一艘小船漂泊在世间,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宿。
但是现在她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口,岸上有人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
从此,船有了方向,人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船。
在孤独中坚持的人又何止一个呢。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理由,无父无母的少年这些年又是怎么样度过的呢,在山上等待的那些日子,他又在想些什么。
晶晶竟然有一种想要探究的强烈心情。
本能告诉她通过计算就能得到想要的数据,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生的弧线刚起了个头,模拟人生经历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呼吸。
可最终晶晶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等待。
陆弦是被人吵醒的,晃着脑袋挣扎着坐起来,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一点都记不起来梦里的内容。
一大早就有人在外面鬼叫,这让陆弦很愤怒。
怀里的小婢女抱紧了他,肌肤触及之处净是柔软,陆弦刚想躺下再温存片刻,砰的一声,卧室的房门被人撞开。
“陆礼!你他凉的在搞什么东西!”陆弦怒吼。
来者是他的胞弟,可是这句话说出来,陆弦却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还有个弟弟?
“这都申时了你还不起床!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云梦泽的头牌木灵儿正式挂牌君撷楼!去晚了,姓陈的狗东西可就抢了先了!”
一个身形比陆弦还要宽上一圈的胖子激动地叫着,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扯他的被子。
知道了知道了,陆弦敷衍着。
一边拉扯着被子一边找自己的衣服,触摸到衣服的时候他又陷入了恍惚,这衣服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细密的纹着云朵般的花纹,实在不是一个寒门小子能穿的起的。
“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要先走了!”
胖子明明比陆弦还要小两岁,今年不过十四五岁,却是盛气凌人,两只眼睛像斗鸡一样瞪着陆弦,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拂袖摔门的架势。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我这房里...还有旁人。”
陆弦比他更不耐烦,床上的少女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
陆礼出去了,陆弦掀开被子开始穿衣,少女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娇声娇气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胡乱的应承着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陈总兵家的狗东西先喝这稀罕的头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