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刹瞳孔微缩，见状赶紧收回头。
那锁链拖动声逐渐靠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到了最后，白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东西跟自己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声音忽然停止了，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死寂，此时他的心脏急促地敲响着，如同打鼓。
危险！极度危险！
他几乎生不起逃跑的念头，那怪物给他的直观感受。
“？”
怪物微微侧头，似乎有些疑惑，冰冷的锁链像是一条粗大的蟒蛇，盘踞在他的脚边。
片刻之后，锁链拖动声再次响了起来，只不过声音离他越来越远，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
待他确认了怪物已经彻底走远后，白刹无力地瘫坐在地面上，像是溺水的人刚刚呼吸到空气般，剧烈地喘息着。
所谓血祭，多半便是指的这个吧。
忽然，白刹像是想到了什么，发疯般捡起那本古书，唰唰翻到最后一页。
片刻后，他发觉有些不对，再往前翻开几页，这才安定下来，一边指着一边默读。
那字体有些歪斜，可以想象当时写下它的手颤抖到了什么程度，白刹的指尖也在轻颤，仿佛在复刻当年的景象。
“......被困第七日，初步探得此地洞穴错综复杂，难以出逃，地势奇特，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被困第二十一日，身上蛊虫陆续死亡，我未见任何走兽可食，气血虚弱，无血养蛊，此地实在诡异......”
白刹眉头一皱，侧过头，这才发现石壁上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痕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又一个的“正”字。
那字迹似乎都被岁月冲淡了许多，这洞穴有几处露天，应当是以日月计时，否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时间根本无从得知。
他定了定神，继续向下读去。
“......第四十四日，我不得不进食蛊虫为生，蛊虫的味道...一言难尽，总之，这地势貌似有书籍记载过......”
“......我看出来了，这是一片陵墓......”
“......虽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就算穷尽一生见闻，我也从未听闻过这种东西，我只是远远一瞥，但此物实在诡异，难道我就要命绝于此？！......”
“......我宗大业未成，叫我何以甘休？何以甘休？何以甘休？！.......”
看到这里，白刹视线一顿，那纸张的下半部分陡然被撕裂，那裂痕几乎要贯穿到书封。他一阵默然，心知那八成是与那怪物激斗时损毁。
他翻开那几页，继续向下读去，已经到了最后一页。
“后来人...我已必死，也无甚挂念，只是...只是，我身上还剩下三只控尸蛊，你若有幸还生，麻烦带上我的尸体罢......”
“林候，绝笔。”
那字迹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最后一钩径直划破了纸页，却又徒添几分悲凉。
控尸蛊？
白刹微愣，从字面意思来看，似乎是能够驾驭死尸，但蛊虫一道诡秘莫测，他也不敢断定，当即走向古尸，在他的身上摸索了片刻。
片刻后，他竟从古尸的衣袖中抖出了几只浑圆的小虫子。
那几只小虫散落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毫无反应，貌似正在沉眠。
“控尸蛊...”
白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将古书平摊在地面上，一手手拄着下巴，照着其中三只模样较为相似的小虫子，另一手迅速翻动着。
不多时，他的视线便锁定在了其中一张纸页上，那纸页上端赫然陈列着三个小字，“控尸蛊”。
在小字下方，又有一行字注释着，“控尸蛊，以尸气为食，无需血养，只须滴血记味，常栖息在尸体身上，遇血即醒，可在古战场，陵墓，乱葬岗发现。”
旁边还写着外貌详细描述，画着一张图，干涸的墨渍透出一股久远的气息。
他看了看地上的小虫，甲壳漆黑，生有六足，头部有一对细钳，此刻紧紧地抱在头上。
与注释无异，六足对生，状若蟹爪，想必就是控尸蛊了。
“遇血即醒么...”白刹撩起裤腿，指尖在伤口处点了点，沾上一滴浓稠的鲜血，垂挂在指尖。
他将血液滴了下去，小虫的甲壳顿时成了暗红色，半晌后，它的细钳轻轻动了动。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虫子张开六足，钳子伸展出来，在空中慢慢的摇晃着。
但是很显然，白刹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怎么驭蛊啊？
白刹这才想起来，他对驭蛊一道，一窍不通，就算有蛊在手，也不知如何使用。
他盯着小虫看了片刻，随即长叹一口气，将古书重新翻开。
“驭蛊之术繁杂多样，有以音驭蛊，以味驭蛊，以气驭蛊等等，少数蛊虫甚至能够以心驭之......”
他抛开前面的不看，很快便找到了控尸蛊的驭法。
他看着几篇密密麻麻的小字，突然有些心塞。
无法，白刹只能一点一点的看下去，很快便进沉下心来，细细地研读着。
此间洞穴并无灯光，只能借着外面的微光，伴着奔流不竭的流水声，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以唇出声，细不可闻，若驭术恰当，则蛊虫应与念无异，更甚者，随心而动.......”
渐渐地，耳边的流水声都仿佛消失了，白刹眼中只剩下了古书，心神全都浸在其中。
纸页一张一张地翻过，他有时照着书籍试验，但也收效甚微。
“唇齿间可涂抹鲜血，效果更甚......”白刹喃喃出声，猛然抬头，唇角微动，紧紧地盯着那只小虫。
那小虫的触须摆了摆，竟然缓缓向前爬了几步，但是随后，无论他如何动嘴，那小虫也再不前进分毫。
他并未气妥，反而十分兴奋，照着古书的说法，初学者能够做到与蛊虫感应已经很不错了。收回心思，他再次掌起古书，向前翻动了几页。
接下来，他陆续试验了十几次，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告终，多数只维持了几个呼吸便失去联系，发挥超常的一次，他竟然维持了二十息左右，操控着驭尸蛊爬到他的手心。
时间缓缓推移而过，日月旋移，已然是到了暮时。
白刹还是被肚子叫醒的，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了，口中的干燥感灼烧着他的神经，不得不放下了书本。
此时伤口已然结痂，暗红的血斑凝固在腿上，最初的痛楚过后，腹中的空虚感淹没了过来。他走到河边，掬起一捧冰水打在脸上。
冰凉的感觉让他醒了不少，随即又喝了几口，那股冰凉顺着肠道滑入腹中，让他激灵灵打了个颤。
“没有吃的......”白刹皱了皱眉，随即返回了洞中一趟，将古书捡起。
“该离开这里了。”
他心中想到，嘴唇微动，操纵着小虫爬到古尸身边，那小虫张开细钳，刺了进去，随即钻进了古尸的皮肤下方。
古尸的皮肤早已发青，小虫进入后，表面凸起一个小点，鼓鼓的，在皮肤下方游动。
似乎是找到了什么，那小点顿时不动了，然后凹陷了下去，应当是进入了肋骨包围中。
忽的，他心中生起一股感应。白刹心中了然，这是驭尸成功的表现，随后念从心起，只是一念动，这具古尸就能随他念而动。
刚刚入门的生涩感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照着书上的方法，心中念起，随即盯着古尸，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变化。
“咔，咔...”
古尸体内似乎响起了些轻微的声音，忽然，那摊在地上的手掌抽搐了一下。
他心中一喜，知道找对方法了。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只是这过程似乎有些费力，只是让那尸体抬一下手，他的额前已经泌出细细的汗珠，胸腔不停的起伏着。
古尸头颅发出一声轻响，而后一下转了过来，像是年代久远的器械在一次动用，已经生了锈的声音。
古尸缓缓起身，这过程很诡异，像是在控制一个机器人，就算手腕折出一个非人类的角度，它也能够照常行动。说是机器人，倒不如说是个无骨的布偶更为贴切些。
“咔”它向前走动了一步，白骨裸露的脚掌碰到地面，发出一声敲响声，而后一连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白刹的面前才堪堪停住。
那张脸与他近在咫尺，黑洞洞的眼眶，还有嘴角的皮肉被侵蚀后裸露出的牙齿，森白的骨骼与青灰的皮肤，相衬的格外狰狞。
白刹回过神来，转身走出洞穴，那古尸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几步，他心中便已经明了了，控尸消耗的不是体力，而是精力，消耗的程度也要视他控制的程度而定。
比如刚才，他控制着古尸，想要让他动指尖，这等入微的动作便让他有些吃不消，但若只是控制着它行走，便无甚大碍。
这就相当于操纵着一个机器人，你又去操纵另一个机器人，一心二用虽说不是没有人能够做到，但也是十分困难。
方才他控制古尸的手指，头部便隐隐作痛，倘若强撑着继续操控，他的头部就会有炸裂般的痛感，控制一具已是勉强，倘若再多一具，恐怕就要晕过去了。
白刹将那剩下的几只蛊虫揣入布囊中，拍了拍手心。
“走吧。”他轻声说道，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