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织梦辞别师父,便跟几个老嬷嬷一同回了宫里。临走时言风嘱咐织梦一切小心,尤其小心自己的父母。
这么多年来,言风一直心中怨恨元帝和元后,但对于织梦,他却当亲生女儿一般。只是他从各种情况看来,都觉得元帝和元后对于织梦并非骨肉之情。每每来,更多地只是关心织梦地噩梦,而冷热伤痛却从来不问。
织梦回到宫中第二日便想回药王谷。虽然可以日日见到父母兄长,但是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聊聊便各自处理自己地事情,且宫中还是各种规矩,让她觉得不得自在。也不能习武,元后指给她的孔嬷嬷总是说公主应当举止温柔,拳脚这些功夫不适合自己。宫中的长裙行动也是非常不便。
这几日,宫中突然开了晚宴,晚上还有灯会和各种表演,织梦觉得终于有点乐子了。便在等会表演间穿来穿去,好不快活。后面跟着的嬷嬷和小宫女平日里脚下功夫活动得不多,这下可跟不上织梦,只能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喊着等等,慢点。
织梦到了花园深处的一座湖边。后面的嬷嬷和小宫女也不知道被她甩了多远。
“织梦,织梦”,远处飘来一阵声音喊着她。
“是谁?”织梦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离灯会晚宴都很远,周围也并没有人。
“织梦,织梦”。声音从湖的另一端传来。湖边是一片树林的影子,并没有看到宫墙,看来在树林后面还有其他东西。
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认识自己的人不多,又是女声,兴许是母后。
织梦脱了鞋袜,便往湖边走去。夜里的湖水是很冷的,织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声音还在继续呼喊她。她循着声音继续往前走,好在水不深。
慢慢地,她觉得脚下的水不怎么冷了,往脚下一看,发现湖水变了颜色,像有灯光照在水面上一般。奇怪,哪里来的灯光,刚刚在岸边,明明看见湖里暗暗的,没有灯光。
织梦抬头,被吓了一跳,眼前竟然出现一个小岛,岛上竟灯火通明。难道唤我之人刚刚点了灯。
她加快脚步,朝房子的方向走去。岛上立了一个院子,院子周围挂着红色的灯笼。院子门口大门上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写着桃花坞。
织梦轻轻地迈进院子。进院子映入眼帘的挂满桃色帷幔的小巷子,巷子向里延伸得很深。但院子里没有一个人,风吹着帷幔飘来飘去,织梦小心翼翼的沿着巷子往里走。
呼叫声越来越近,织梦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继续往前走。
再往里走,巷子便开始像迷宫一样,出现了各个口,每个地方都一样,一阵风吹来,织梦顿时觉得背后冒了一阵冷汗。她沿着声音飘来的方向走了了一处小房子门口。
房门开着,屋子里也点着灯。她站在门口,把头伸进去探了探,并没有人。看摆设,这个屋子也不像住人的地方。
门口处是一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从屏风的右边穿到屋子的深处。
“哇”,屋子的深处用金线挂着漂亮的夜明珠,散发着不同的冷冷的光,把屋子深处照得非常绚烂。每个珠子里面都好像有一条小龙,小龙蜷缩在一起,好像正在睡觉。每颗夜明珠的外面都围绕着一团团像雾一样的东西,但每颗的雾团大小和浓薄又不太一样。
织梦被眼前的这一切惊艳了,她抬头看着排列整齐的夜明珠,脖子感觉都算了,头也看得晕了。看起来有上百颗的夜明珠,不知道是谁的宝贝。既然是在宫里,兴许可以哪天向母后讨要一颗玩玩。
她踮起脚尖,胳膊伸得长长的,想要去试着够颗夜明珠。
“织梦,你来救救我啊。”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感觉离自己很近,但也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差点让自己摔了一跤。
她朝四周看了看,声音是在屋内,她循着声音站到了屏风面前,但屏风面前并未有什么东西。
屏风这么小的地方也不可能藏有人,难道这里还有暗室。
织梦围着屏风观察了一番,又四处试了试,并没有找到任何开关。她逐渐扩大范围,到处去试试。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织梦干净躲在了帷幔后面。
一个宫女打扮模样的小姑娘走了进来,灭了屋子里的灯,关了门便出去了。
织梦想接着夜明珠的光试试再找找,结果发现灯灭了,夜明珠也不亮了。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她偷偷的溜出屋外,准备离开,自己是公主,这里又是宫中,想来玩玩,跟母后说说便是。她决定明日跟母后请示后,大白天再过来看看。
她不太记得回去的路,便四处游荡,突然听到了一群女孩嬉笑的声音。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这群姑娘长得美艳,穿着极少的衣服,在院子里跳着舞,一位男子背对着织梦坐在矮桌前。
她刚要上前,便被人打晕抬走了。
老嬷嬷和宫女在湖边发现了织梦的鞋袜,便四处大声呼喊。声音也远远的传到了岛上。男子看了看被打晕的织梦,“留活得,喂点药,送出去。”
“梦儿,你可醒来了。”织梦觉得头非常的疼,睁开眼睛,元后正坐在自己的床边。
“梦儿,以后可别随便离开宫人的身边,差点你就被淹死了。”
“淹死?”织梦觉得头异常的疼,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不记得自己掉进了湖里呢。”
“昨夜,幸好嬷嬷们及时发现你在湖边的鞋袜,便赶紧呼人救你,果然在湖里发现了你,还好救回来了,不然,母后可怎么办。”
“梦儿让母后担心了。”织梦面带歉意的看着元后,“梦儿以后行事一定小心。”
“昨夜,我去了湖里的一个岛子上。”织梦开口说着昨晚的见闻。“岛上还有一座院子。”
“岛,什么岛?梦儿怕是做了一场梦。宫里的那片湖并无什么岛,更不会有什么院子。”
宫女们此时正好送来了药,元后让织梦服下。
“昨日的嬷嬷和宫女,我已经安排人都打了一顿。”
“母后,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到处走的。”
“跟不好主子,让你掉入湖中遇害,不赐死都已经是慈悲了。”
“李嬷嬷,你进来。”元后唤进来一老妇,衣着华丽,应该是宫中有地位的人。
“皇后娘娘,公主。”李嬷嬷站在离床不太远的地方跪下。
“李嬷嬷从小照顾我长大,母后把你拜托给她,自是放心的,以后,她就留在你身边了。”
织梦看不清李嬷嬷的脸,头又痛又晕,便说再想睡睡,李嬷嬷便服侍织梦睡下。
梦里,织梦总感觉有人在呼叫自己。但始终找不到到底是谁。
织梦生气地加快步伐朝元后的寝宫走去,李嬷嬷迈着快快的脚步跟在后面,并没有丝毫落下。
“母后,”织梦一边踏进寝店,一边喊着。
“是梦儿啊,找母后有何事啊?”
元后正坐在窗前插花,这个季节,宫里竟然能有桃花,织梦看到桃花后,心里不觉得感叹了一下。
“母后,”织梦坐在元后身边,一把环住元后的胳膊,“母后,您还是把李嬷嬷叫回来伺候您吧。”
“哦?怎么了?是李嬷嬷伺候得不周到?”元后往外看了看正低头站在门口的李嬷嬷。
“不是,李嬷嬷她太好了。梦儿觉得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李嬷嬷这么好的宫人伺候。”
“傻丫头,你可是我们唯一公主,用的当然得是顶好的宫人。”
“那您就给我换几个年轻的小宫女吧。”织梦跟元后撒起娇来。
这几日,她可是被李嬷嬷折腾惨了。李嬷嬷一来,从她的发型发饰,到行住坐卧,各个地方都要管。走路不能走快了,吃饭必须端坐,每日必须用3种以上发饰,最重要的是,李嬷嬷竟然还收起了了她用了多年的木簪子,说这种东西虽然陪公主多年,但如今确实不适合她现在的身份。宫里的这些长裙穿起来走路也甚是不便,之前跟着的嬷嬷和宫女都应付不了她,只能听织梦的,这李嬷嬷却不同。任自己软磨硬泡,就是不动摇。每次自己想办法想逃出李嬷嬷的视线,都没有成功。
今日一早,李嬷嬷又让自己穿了一身桃色的裙子,裙子甚是漂亮,但拖地长裙非常不便,她执意不穿。任她说什么。李嬷嬷都只说一句,“请公主今日着此裙。”末了,还让人给自己梳了个斜髻,钗了不摇,这步摇走路若快了,便直打脑袋,刚刚一路来,她正想取了,却被李嬷嬷制止,一路不快地走了来。
她自是不敢直说,只是撒娇让元后把李嬷嬷给唤了。
元后默不作声地插着花。
“梦儿,你看母后今日这花插的如何?”
织梦这才仔细看了元后插的花。花瓶里其实就一支桃花而已,只是被修剪得形状异常,看起来别有韵味。“甚是好看。”
“是啊,甚是好看,宫人送来的这些桃花,母后若真是直接放入瓶中,梦儿觉得如何。”
织梦随手拿起桃花看了看,“这支又几朵花瓣已经掉了,这支花苞太小,这只的话,叶子都已经抽开了。都需要修剪才可。”
“是啊,都需要修剪才可。梦儿现在也是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需要修剪,方可让各王公贵族家的公子赞叹欣赏啊。”
元后的这句话一出,织梦好像听出了点什么。“母后,梦儿现在尚还年幼,未到开放的时候呢。”
“傻姑娘,你已经过了18岁生辰,正是一朵娇滴滴的小桃花。”
元后理了理织梦脸边的乱发,“梦儿回去吧,李嬷嬷虽然行事不通人情,但心是好的,一切都是为了梦儿将来能有个好人家。”
元后起身离开窗边,“母后还有事务要处理,梦儿先回吧。”
织梦一人愣坐在窗边。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只想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婚嫁之事从未想过。此事自然是不能找父皇说情,倒是可以去试试找哥哥说说。
织梦又匆匆地向皇子峰的住处走去。按理说,这个年纪,皇子已经需要住在宫外,但元帝说国事繁忙,自己心力不够,便把皇子峰一家留在宫中居住,一来大家走动方便,二来,也是帮助自己操持一下国事。
皇子峰此时正在代批奏折,最近有不少王宫贵族都在上报,说家中有人换了怪病,无故出血,或者耳鸣,但脉象却是无碍。皇子峰得意地看着这些奏折,将一摞折子放在桌边,“去通知巫医院,派人去看看折子上的这些皇族大臣,告诉巫医们,只可言自己知道之事,不了之事,不可多语。”
“皇兄,哥哥,”织梦匆匆地踏进了皇子峰的府邸,被人直接拦在了门口。
她突然想到,母后刚刚说的话,又想到这里不是药王谷,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便站在门口轻声说,“本公主来看看皇嫂,请让我进去。”
宫人们低着头,也不多说话,便带到了一处别苑。皇子峰的妃子,菀娘正在一处荷花池边喂着鱼。宫人来报,说公主正在门外,想来看看她。她捏了一撮鱼食丢进荷花池,便把盘子递给了旁边的宫女。
“她来看我?说了何事吗?”
“并未。只是公主刚进门时先叫的皇子,被我们拦下,改了口。”
原本一脸期待的菀娘脸色突然阴了下来,在这深宫中,她活得只是像一片影子,可有可无。
“就说我身体抱恙,今日不见。”
宫人刚走出去几步,菀娘便改了主意。“带她来吧。顺便给我弄点好茶过来。”
织梦收敛了自己,按照李嬷嬷所教,言行举止都谨慎温柔地走到了荷花池边。
“嫂嫂安好,织梦今日未知会便来叨扰,还请嫂嫂见谅。”
菀娘端坐在亭子里,没想到这小姑娘对自己还算客气。便客气地安排她坐下。
“公主今日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嫂嫂既是自家人,织梦便不拐弯抹角。”
这姑娘连寒暄客套都不多说,便直接言语,也甚是有趣。只是平日她并不与各家来往,也不知道公主找她会什么事,便一脸迷惑的看着织梦。“公主客气了,既是自家人,说便是。”
“嫂嫂应该也知道,织梦常年都在外居住,少在家人身边,如今回宫,只是想侍奉父母而已,未曾多想,但母后却有意想将织梦许配出去,那我又如何侍奉父母。”
原来为了这件事情,菀娘一听,便明白了。但自己在宫中除了挂了个皇妃的头衔,其实言语都低微,说话有时还不如皇子峰身边那个受宠的宫女,若不是元帝不许皇子峰纳妃嫔,自己可能早就位置不保了。
“后宫之中,向来没有我说话的份,公主此番求助,可能找错人了。”
“嫂嫂,哥哥成婚多年,并未纳妃嫔,想是多嫂嫂疼爱有加,织梦只想让嫂嫂在哥哥面前说说此时,兴许能起点作用。”
菀娘苦笑了一下,这刚回宫的公主,果然有些事情是不太清楚的。但此时不可能揭自己的短,她只能点头应承,“我会给皇子说说的,至于结果......”
“嫂嫂不必想多了,织梦只希望嫂嫂说说便是,至于结果,”她看了看池塘里的荷花,初夏,没有满园的荷香,“无论如何,我也就认了。”
又是一个可怜人儿,王宫贵族的子女,哪一个的婚姻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嫁的,娶的,心中不都有自己的一个如意算盘嘛。若不是当初元帝为了让自己的爹爹支持皇子峰,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长期在外带兵的粗鄙之人的女儿呢。菀娘当年是拒绝嫁入宫中,但为了一家人的安危又不得不作此决定,菀娘自是知道的,入宫后,她也是小心行事,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影响到自己的父亲。
菀娘父亲从来没想过将自己女儿嫁入王室,便也是随性养着,山野里的常客,也练了一身好身手。未曾想,织梦也在此环境长大。两人聊了一阵后,便开始熟悉起来,觉得聊得甚好,便都不端着。
“嫂嫂这池初荷真是别有风味啊。”织梦看着池子里的初荷夸到。
“妹妹若是喜欢,我这就让人折几支,带回去插到房中。”
“如此太可惜”,织梦看着菀娘的脸,“嫂嫂且给我几支,我今日便做点鲜荷膏给嫂子送来,这可是个养颜的方子,嫂嫂且每日涂抹面部,半盏茶的功夫洗净便可,皮肤可日渐细腻。”
菀娘没想到织梦还有这本领,便连忙呼叫宫人下去采了一大把。“既是如此好东西,妹妹且多做些,留些自用。”
二人聊得有趣,织梦也不客气地留下吃了午饭。
下午做好鲜荷膏,织梦便派人送了去。菀娘连忙洁面往脸上用了点鲜荷膏。入宫多年,今日也是非常欢喜。
晚间,皇子峰宿在了菀娘处,菀娘把白日的事告诉皇子峰。
皇子峰摸了摸菀娘的脸颊,“你今日这脸与往日有所不同,是用了什么东西?”
菀娘的娘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皇子峰平日对自己并不热情,她自知自己不貌美,所以未曾多想。“公主送的鲜荷膏。”
“嗯,我这野妹妹在药王谷没有白待,还是学了点东西。“皇子峰再摸了摸菀娘的脸颊,把脸靠近了些。菀娘的娇羞让皇子峰靠近了更多。
“公主的事情,你如何想?”
“菀娘不敢想,也不会去想,只是与夫君说下罢了。”皇子峰一把搂住菀娘,她虽然不算美艳,但从来不给自己惹事,也不如那个成日闹嚷嚷,偶尔小野猫玩多了,这种小白兔也可以用来换换口味。“织梦这事,我也不必多说,让她安心待嫁吧。过几日便下召了。”
说完,皇子峰便将菀娘抱上了床。
第二日,一大早,织梦收到了菀娘送来的口信,便着急赶了过去。
“妹妹,此事嫂嫂也是没有办法。”
“梦儿谢过嫂嫂。”
“不过,嫂嫂也帮你打探了一番,三日后是吉日,会赐婚。许的人家是二皇叔器王的儿子,轩辕禹。二皇叔是出了名的痴情,王妃去世后20年,他都未曾娶,也无亲近女子,想必他儿子受父亲影响,也是如此......”
只有三天,这么快,织梦并没有仔细听嫂嫂说未来夫家的消息。她想着自己刚回到宫中,即使父皇母后想将其婚配,也得半年之后,没想到如此之快。
“女人一生,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能嫁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都是不易。”菀娘一个人继续说着。
织梦点点头,偶尔配合着嗯嗯几声。
她心里此时正盘算着另外的事情,并没有留下吃午膳。自己作为公主,很多事情确实身不由己,但很多事情未必一定要牺牲自己,三天时间,她得赶紧想办法。一旦下了召,她就没有选择。